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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村的雾,是活的。

不是城里晨雾那样薄得一吹就散,也不是山间云岚那样飘得没根没底,青溪村的雾是沉的,带着青石板缝里渗出来的湿冷,裹着后山松针腐烂的腥气,每天傍黑就从溪底钻出来,顺着石拱桥的栏杆往上爬,沿着老槐树的枝桠往四下漫,等天全黑透时,整个村子都得泡在这雾里,连自家院门上的铜环都要看不真切。

王瘸子的旱烟袋,就是这雾里唯一的火星。他总蹲在桥头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背靠着皲裂的树干,烟杆斜斜夹在指间,烟锅里的火亮子在雾里明明灭灭,像颗悬在半空的星。烟杆是他爹传下来的酸枣木,杆身上被烟油浸得发黑,刻着个模糊的“柳”字,这字是忌讳,青溪村没人敢提,可王瘸子他爹当年硬是把这字刻在了烟杆上,临死前攥着烟杆说“欠了的,总得还”,说完就咽了气,眼睛睁得溜圆,像是看见雾里有什么东西。

这天的雾比往常更稠,稠得能攥出绿水来。王瘸子磕掉烟锅里的灰,刚要往烟袋里装烟丝,就听见巷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大人的布鞋底蹭地的“沙沙”声,是小孩的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嗒、嗒”,轻得像雨打芭蕉。跟着,一个软糯的童声飘进雾里,一字一顿,带着说不出的黏腻:“青溪雾,绕石墙,恭送娘娘回绣房;纸灯亮,照路长,莫让魂魄落他乡……”

王瘸子的手猛地顿住,烟丝撒了一地。这是“恭送鬼娘娘回宫”的童谣,青溪村的老人都把这歌当催命符,说只要这调子一飘出来,不出三天,村里准得添新坟。他小时候听他娘说过,民国二十三年那年,村里也闹过这童谣,最后死了七个人,死状一个比一个惨,最后一个是个私塾先生,被人发现时,整个人嵌在老槐树的树洞里,手里还攥着半张黄裱纸。

“谁家的娃?不要命了!”王瘸子朝着声音来的方向喊,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雾里的脚步声停了,童声也没了,只剩下一团红影在雾里晃,不是灯笼的红,是纸灯的红,黄裱纸糊的灯架,上面用红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花纹,灯芯没亮,可那红色却透着股阴冷,像是刚从血里捞出来的。

王瘸子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他盯着那团红影,突然看见红影下面有双鞋,不是小孩的绣花鞋,是女人的绣鞋,鞋头绣着朵并蒂莲,鞋帮上沾着泥,泥里还缠着几根松针。这双鞋他见过,在他爹的旧木箱里,箱底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就穿着这样的鞋,手里提着盏纸灯,站在老槐树下笑。

“柳……柳姑娘?”王瘸子的声音发颤,烟杆从手里滑下去,掉进雾里没了踪影。那团红影慢慢往后退,退到巷口时,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多了个女人的声音,又轻又冷,混在童声里:“不敬者,皆入葬……”

红影消失后,雾更浓了。王瘸子坐在地上,感觉后背的汗都冻成了冰。他想爬起来回家,可刚一动,就看见自己的裤脚沾着点红,不是血是纸灯上的颜料,颜料里还缠着根头发,黑长黑长的,像极了照片里女人的头发。

第二天清晨,雾散了些,村口鞋匠铺的门却没开。

老鞋匠李满仓是青溪村出了名的勤快人,天不亮就会卸门板支摊子,鞋楦子敲在木板上的“当当”声,是村里最早的动静。可今天,鞋匠铺的门不仅没开,连窗纸都拉得严严实实,从外面往里瞅,只能看见黑乎乎的一团,像是有人趴在地上。

“满仓叔?起晚了?”村里的后生狗蛋趴在门缝上喊,手里还提着个布包,他娘让他来取前几天订的布鞋。喊了半天没应声,狗蛋就伸手去推门板,门板没插门闩,一推就开了,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猪血混着腐肉的味,呛得狗蛋差点吐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往里看,瞬间就僵在了原地,李满仓趴在地上,头朝着门口,脸贴在青石板上,眼睛瞪得溜圆,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的身体拧得不成样子,左臂从肩膀处拧到了背后,右腿弯成了一个直角,皮肤泛着青紫色,像是被冻了半个月的猪肉。最吓人的是,他的右手紧攥着一盏纸灯,黄裱纸做的灯架,红颜料画的花纹,跟王瘸子昨晚看见的一模一样,灯芯灭了,可纸灯的边缘却沾着点泥,泥里缠着几根松针。

“死人了!满仓叔死了!”狗蛋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村里的人听见喊声都往鞋匠铺跑。第一个到的是赵德山,他是村里的老支书,也是唯一见过民国那次“鬼娘娘索命”的人。他刚踏进鞋匠铺,看见李满仓的样子,脸色瞬间就白了,手拄着拐杖,指节都捏得发白。

“是……是鬼娘娘……”赵德山的声音发颤,“民国那年,死的第一个人,也是这样,身体拧成麻花,手里攥着纸灯……”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往后退,有人掏出兜里的桃树枝,村里老人都说,桃树枝能驱邪,家家户户门口都插着几根。狗蛋的娘拉着狗蛋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造孽啊,肯定是满仓嘴欠,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李满仓的尸体。李满仓确实不信鬼神,前几天村里的张老太劝他,说雾天别在夜里敲鞋钉,容易惊到鬼娘娘,他还笑着说“我敲我的鞋钉,她住她的阴宅,碍不着”,甚至还拍着桌子说“什么鬼娘娘,就是老辈人编出来骗小孩的,我活了六十岁,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

“肯定是满仓叔对鬼娘娘不敬,才遭了报应!”有人小声说,声音里满是恐惧。赵德山让人把李满仓的尸体抬到祠堂,又让人去后山砍新鲜的桃树枝,贴在村口、巷口和各家各户的门上,连祠堂的门槛上都撒了草木灰,这是民国那年传下来的法子,说是能挡住不干净的东西。

祠堂里,李满仓的尸体被盖着块白布,那盏纸灯放在旁边的供桌上。赵德山蹲在供桌前,盯着纸灯,手指止不住地发抖。纸灯的纸很薄,对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看,能看见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是细小的虫子,又像是一缕缕黑烟,在纸灯里绕来绕去。他伸手想去碰,刚碰到纸灯的边缘,就感觉一阵刺骨的冷,像是摸到了冰,手猛地缩了回来。

“得找张半仙来看看。”赵德山叹了口气。张半仙是邻村的,据说能通阴阳,前几年邻村的王家坟地闹鬼,就是他画了道符给镇住的。村里的后生二牛自告奋勇去请张半仙,骑着自行车,一路往邻村赶,车轱辘碾在石子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像是在催命。

等二牛把张半仙请来,已经是下午了。张半仙穿着件蓝色的道袍,手里拿着个罗盘,走进祠堂时,罗盘上的指针突然疯狂地转起来,“嗡嗡”的响,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他脸色一变,从怀里摸出桃木剑,剑尖对着供桌上的纸灯,声音都变了调:“这……这不是普通的邪祟,是‘怨煞’!是被怨气缠了几十年的魂,附在这灯上了!”

众人都围过来,盯着纸灯。张半仙指着纸灯上的红花纹,说:“你们仔细看,这花纹不是画的,是用头发编的,还是女人的头发,长在纸里,跟纸长在一起……”有人凑近了看,果然看见那些红花纹里,夹杂着细细的黑色发丝,嵌在黄裱纸里,像是从纸里长出来的一样,用手一扯,还能感觉到头发的韧性,扯断了,纸灯上就会留下个小洞,从小洞里能看见里面的黑烟更浓了。

“这怨煞,得用童男童女的血来镇。”张半仙说,手里的桃木剑抖得更厉害了,“不然,她还会出来索命,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把对她不敬的人都杀完……”

这话一出,祠堂里瞬间安静了。青溪村就那么几个孩子,谁舍得用自家孩子的血?赵德山皱着眉,说:“能不能用别的代替?比如鸡血、狗血?”张半仙犹豫了半天,点了点头,说:“试试吧,鸡血属阳,或许能暂时压住她的怨气,不过……只能管几天,要是找不到根治的法子,她还是会出来。”

村里的人赶紧去杀鸡,家家户户都贡献了一只,鸡血装在一个瓷碗里,红通通的,还冒着热气。张半仙拿着桃木剑,蘸着鸡血,在纸灯上画符,嘴里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每画一笔,纸灯里的黑烟就少一点,画到最后一笔时,纸灯突然“呼”地一下亮了,灯芯是绿色的,像鬼火一样,照着张半仙的脸,绿幽幽的,显得格外狰狞。

“快!把鸡血泼上去!”张半仙大喊。赵德山赶紧端起瓷碗,把鸡血往纸灯上泼。鸡血刚碰到纸灯,就发出“滋啦”的响,像是油泼在火上,纸灯里的黑烟瞬间冒了出来,带着股焦糊味,飘到空中,慢慢聚成一个女人的影子,长发披散,看不清脸,在祠堂里飘了一圈,又钻进纸灯里,纸灯的绿色灯芯才慢慢灭了,软塌下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张半仙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说:“暂时……暂时压住了,可她的怨气太重,最多三天,要是找不到她的根源,还是会出事……”赵德山问他根源在哪,张半仙摇了摇头,说:“她的魂附在灯上,我只能感觉到她是几十年前死的,死得冤,具体是谁,在哪死的,我算不出来……”

当天晚上,青溪村的人都没敢睡觉,家家户户都点着油灯,门口插着桃树枝,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动静。王瘸子坐在自家炕上,手里拿着他爹的旧烟杆,烟杆上的“柳”字被他摸得发亮。他想起他爹临死前说的话,想起照片上的女人,突然觉得,这鬼娘娘,可能就是照片上的柳姑娘。

他爹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柳姑娘是村里的美人,两人青梅竹马,本来都要成亲了,可村里的恶霸赵三看上了柳姑娘,非要娶她做小妾。柳姑娘不愿意,赵三就把她关在自家的柴房里,折磨了三天三夜。等他爹知道消息,带着村民去救柳姑娘时,柴房已经着火了,柳姑娘的尸体被烧得不成样子,手里还攥着一盏纸灯,那是他爹送给她的定情信物,黄裱纸糊的,红颜料画的并蒂莲。

后来,赵三就疯了,每天夜里都喊着“柳姑娘来了”,最后掉进溪里淹死了,尸体捞上来时,手里也攥着一盏纸灯,跟柳姑娘手里的一模一样。再后来,村里就有了鬼娘娘的传说,说柳姑娘的魂变成了鬼娘娘,谁要是对她不敬,她就会提着纸灯来索命。

“难道……真的是柳姑娘回来了?”王瘸子喃喃自语,心里越来越慌。他想起李满仓说的话,想起张半仙说的怨煞,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柳姑娘在报仇,报当年的仇,报那些对她不敬的人的仇。

可谁也没料到,第二天夜里,那童谣又响了。

这次是在村西头的猎户家。猎户周大柱一家五口,靠在后山打猎为生,性子烈,嗓门大,村里的人都有点怕他。李满仓死了之后,村里的人都在说鬼娘娘,周大柱却拍着桌子说“什么鬼娘娘,就是有人装神弄鬼,想吓唬人!满仓那是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扭断了骨头,跟鬼没关系!”他还说,要是让他碰见那个装神弄鬼的,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那天夜里,住在周大柱隔壁的王婶,被一阵孩子的哭声吵醒了。哭声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窗外,带着说不出的委屈。王婶竖起耳朵听,却听见哭声里夹杂着童谣:“青溪雾,绕石墙,恭送娘娘回绣房……”她心里一紧,赶紧穿上衣服,想去敲周大柱家的门,周大柱家有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六岁,她怕孩子出事。

刚走到周大柱家的院门口,王婶就听见里面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接着就没了动静。她心里更慌了,使劲拍着门板,喊:“大柱?大柱家的?你们没事吧?孩子呢?”喊了半天,里面没应声,只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股腥甜的味道,跟李满仓鞋匠铺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王婶不敢再拍门,赶紧往赵德山家跑,一路上喊着“出事了!周大柱家出事了!”村里的人被她的喊声吵醒,都从家里跑出来,跟着她往周大柱家赶。赵德山拿着桃木剑,跑在最前面,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知道鬼娘娘又动手了。

周大柱家的门是从里面插着的,二牛和几个后生一起使劲撞,“哐当”一声,门板被撞开了,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瘫坐在地上,有人当场就吐了。

周大柱和他媳妇、三个孩子,都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像是在跪拜什么。他们的脸朝着里屋的方向,眼睛睁着,却没有神,脸色惨白,像是涂了层白粉。最吓人的是,他们的十个手指尖都光秃秃的,指甲被硬生生剥掉了,露出里面的红肉,血从指尖流出来,滴在地上,凝固成了黑红色,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地上的血里,还散落着几个指甲,小小的,像是孩子的,上面还带着点肉屑。

周大柱的小儿子才六岁,趴在最前面,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手指上的血还没干,顺着指尖往下滴,滴在地上的血洼里,发出“嗒嗒”的响。他的眼睛睁着,看向里屋,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嘴角还带着点笑,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又是鬼娘娘……他们都对鬼娘娘不敬……”有人哭了出来,是周大柱的堂哥,他看着周大柱的尸体,眼泪止不住地流,“大柱啊,我让你别乱说话,你怎么不听啊……”赵德山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凝固的血,突然发现血里有个小小的东西——是个纸灯的碎片,黄裱纸做的,上面还带着一点红花纹,跟李满仓手里的纸灯一模一样。

“张半仙呢?快去把张半仙找来!”赵德山喊着,声音都变了调。二牛又骑着自行车往邻村赶,这次他骑得更快,车轱辘都快飞起来了,路上的石子溅起来,砸在腿上,他都没感觉疼,他怕,怕去晚了,张半仙也出事了。

可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等二牛赶到邻村,张半仙的家已经围满了人,他的媳妇坐在门口哭,说张半仙早上就没起床,进屋一看,人已经死了。二牛挤进屋里,看见张半仙躺在床上,身体被拧成了麻花状,跟李满仓一模一样,手里也攥着一盏纸灯,绿色的灯芯还亮着,照得屋里一片绿幽幽的光。

二牛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知道,青溪村完了,鬼娘娘的怨煞压不住了,接下来,还会有人死,一个接一个,直到把村里的人都杀完。

青溪村彻底乱了。有人收拾东西想跑,背着包袱,牵着孩子,往村口走,可刚走到村口,就看见村口的桃树枝都断了,断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参差不齐的断面还沾着点湿泥,泥里裹着几根黑长的发丝,跟纸灯花纹里嵌着的头发一模一样。更吓人的是,石拱桥的栏杆上,挂着一盏纸灯,绿色的灯芯亮着,在风里轻轻晃,灯影投在溪面上,像个歪歪扭扭的人影,跟着水流飘来飘去。

“跑不掉的……”王瘸子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后面,声音沙哑,“当年民国那次,也有人想跑,刚走到山路上,就被发现死在沟里,手里也攥着纸灯……”他的话像盆冷水,浇在所有人头上。想跑的人停下脚步,看着那盏纸灯,又看了看断成半截的桃树枝,脸上满是绝望,桃树枝是他们最后的指望,现在连桃树枝都断了,他们还能往哪跑?

有个叫刘老根的村民,不信邪,扛起锄头就往桥那边走,嘴里喊着:“什么鬼娘娘!都是骗人的!我今天就把这灯砸了,看她能把我怎么样!”他刚踏上石桥,那盏纸灯突然“呼”地一下,灯芯变得更亮了,绿色的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桥面上,像是有只手在影子上抓挠。

刘老根的脚步顿住了,突然感觉脚脖子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低头一看,裤脚沾着的湿泥里,竟缠了几根黑头发,头发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是活的一样。“啊!”刘老根尖叫一声,挥起锄头就往地上砸,可锄头刚落地,就听见“咔嚓”一声,锄头柄断了,断口处同样沾着湿泥和头发。

他想跑,可脚像被钉在了桥上,动弹不得。那盏纸灯慢慢飘下来,悬在他面前,绿色的灯芯照着他的眼睛,他突然看见灯纸里有张脸,长发披散,眼睛是两个黑洞,正对着他笑。“你……你是谁?”刘老根的声音发颤,眼泪都流了出来。纸灯里的脸没说话,只是笑,笑得他头皮发麻,接着,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像是被扔进了冰水里,胳膊和腿开始不听使唤,慢慢往身后拧。

“救……救命!”刘老根朝着人群喊,可没人敢上前。赵德山攥着桃木剑,手心里全是汗,他想冲上去,却被身边的村民拉住了:“老支书,别去!去了也是死!”赵德山看着刘老根的身体慢慢扭曲,听见骨头“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像是树枝被折断,最后,刘老根的头歪向了背后,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紧紧攥着那盏纸灯,身体软塌塌地倒在桥上,溅起一片水花。

桥面上的水混着血,流进溪里,把溪水染成了淡红色。那盏纸灯从刘老根手里飘起来,又挂回了栏杆上,绿色的灯芯依旧亮着,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人群里有人哭了,有人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念叨着“鬼娘娘饶命”,还有人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像是傻了一样。

赵德山叹了口气,让人把刘老根的尸体抬回祠堂。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想办法找到鬼娘娘的根源,不然,村里的人迟早都会死光。他想起王瘸子之前说的柳姑娘的事,就去找王瘸子,想问问更多细节。

王瘸子家在村东头,是间破旧的土坯房,屋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油灯亮着,照得墙上的旧照片泛着黄。王瘸子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他爹的旧烟杆,烟锅里的火早就灭了。赵德山走进屋,看见桌上放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绣鞋,手里提着盏纸灯,站在老槐树下,笑得很好看。

“这就是柳姑娘?”赵德山指着照片问。王瘸子点了点头,说:“我爹说,柳姑娘是个好姑娘,手巧,会绣活,村里很多人的鞋底都是她绣的。当年赵三欺负她,村里的人都不敢管,只有我爹敢站出来,可还是晚了……”他顿了顿,又说:“我爹说,柳姑娘死的那天,也是大雾天,柴房着火的时候,有人看见她从火里跑出来,手里提着纸灯,头发上还沾着火星,嘴里唱着童谣,就是现在这‘恭送鬼娘娘回宫’的调子。”

赵德山皱着眉,问:“那柳姑娘的坟在哪?找到她的坟,或许能化解她的怨气。”王瘸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当年赵三把柳姑娘的尸体从火里拖出来,扔到了后山的乱葬岗,后来乱葬岗被洪水冲了,连骨头都找不到了。我爹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她的坟,只找到了这张照片和她的一双绣鞋,藏在木箱里,不让人看。”

赵德山拿起桌上的绣鞋,鞋头绣着并蒂莲,跟他之前在雾里看见的鞋一模一样。绣鞋很旧,鞋帮上沾着泥,泥里还缠着几根松针。他摸了摸鞋里,感觉里面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张折得方方正正的黄裱纸,纸上用红颜料写着几行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柳姑娘写的:“不敬我者,皆入葬;负我者,永不忘;纸灯亮,魂归乡,待我寻得负我人,青溪再无日月光。”

“负她的人……难道是赵三?”赵德山喃喃自语。王瘸子说:“赵三早就死了,掉进溪里淹死的,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纸灯。我爹说,赵三的魂被柳姑娘勾走了,现在可能还在溪里飘着。”赵德山突然想起,李满仓、周大柱、张半仙和刘老根,他们都对鬼娘娘不敬,所以才死了,可赵三是负了柳姑娘,所以死得更惨。那现在,柳姑娘还在找什么?难道还有负她的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童谣声,软糯的童声混着女人的冷笑声,飘进屋里:“青溪雾,绕石墙,恭送娘娘回绣房;纸灯亮,照路长,莫让魂魄落他乡……”赵德山和王瘸子赶紧跑到门口,看见雾里飘着一团红影,手里提着纸灯,慢慢往村西头走,红影后面跟着几个小小的影子,像是孩子的魂,手里也提着小纸灯,跟着唱童谣。

“不好!是老马家!”赵德山突然反应过来,老马家在村西头,老马前几天还说“柳姑娘就是个疯子,死了还不安分”,肯定是柳姑娘要找他!他和王瘸子赶紧往老马家跑,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也跟着一起跑,手里拿着桃木剑和菜刀,可谁也不敢冲在最前面。

老马家的门没关,虚掩着,里面透着绿色的光。赵德山推开门,看见老马趴在地上,身体被拧成了麻花状,跟李满仓他们一样,右手紧攥着一盏纸灯。那盏纸灯的灯芯是绿色的,亮着,照得屋里一片绿幽幽的光。而纸灯的侧面,用红颜料写着一个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却看得清清楚楚——赵德山。

“是……是我的名字……”赵德山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看着那盏纸灯,绿色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他仿佛看见纸灯里柳姑娘的脸,正对着他笑,笑得很诡异。王瘸子扶着他,说:“老支书,你别慌,或许还有办法……我爹说,柳姑娘最恨的是负她的人,你又没负她,她为什么要找你?”

赵德山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爷爷,就是当年赵三的手下,当年赵三关柳姑娘的时候,他的爷爷也在场,还帮赵三看住了柴房的门,不让人进去。难道柳姑娘把他当成了负她的人?“是……是我爷爷……”赵德山的声音发颤,“我爷爷当年帮了赵三,柳姑娘是在找赵家的人报仇!”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灭了,一片黑暗。紧接着,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浓浓的雾气,裹着一股腥甜的味道。赵德山感觉有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手很细,指甲很长,刮得他的皮肤生疼。“你是赵家的人……”黑暗里,传来柳姑娘的声音,又轻又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爷爷帮着赵三害我,你也不信我,你们都是负我的人,都得死……”

赵德山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慢慢扭曲,骨头“咯吱咯吱”响,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最后看见的,是一盏纸灯,在黑暗里亮了起来,绿色的灯芯,红颜色的花纹,还有上面他的名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第二天清晨,雾散了。青溪村的村民发现,赵德山死在了老马家的屋里,身体被拧成了麻花状,手里攥着一盏纸灯。纸灯的灯芯已经灭了,可侧面的名字,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是村里最年轻的后生,叫陈小军,他昨天还说“鬼娘娘都是假的,是你们自己吓自己,我才不怕”。

陈小军吓得连夜收拾东西,想跑回城里打工,可刚走到后山的山路,就被村民发现死在了沟里,手里攥着一盏纸灯,身体同样被拧成了麻花状。沟里的水混着血,流进溪里,把溪水染得更红了。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大多都搬走了,只剩下王瘸子和几个老人,守着空荡荡的村子。王瘸子每天都蹲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他爹的旧烟杆,烟锅里的火亮子在雾里明明灭灭。他看着村口的石拱桥,看着那盏永远亮着的纸灯,嘴里念叨着:“柳姑娘,你都报仇了,该走了……”

可柳姑娘没走。每天傍晚,雾一浓,童谣就会在村里飘,纸灯的影子在雾里晃来晃去,找那些对她不敬的人。有次,一个外乡人迷路,走进了青溪村,看见雾里的纸灯,觉得好奇,就用石头砸了纸灯一下,结果第二天,村民发现他死在了老槐树下,手里攥着纸灯的碎片,身体被拧成了麻花状。

后来,青溪村成了荒村,没人敢去。只有路过的人,会在远处看见雾里有一盏纸灯,绿色的光,在夜里晃来晃去,跟着,就会听见那首童谣,轻飘飘的,却能钻进人的骨头里,让人从头凉到脚。

有人说,柳姑娘还在等,等那个真正负她的人——当年,除了赵三,还有一个人,是她的未婚夫,就是王瘸子的爹。当年柳姑娘被关的时候,王瘸子的爹虽然站出来了,可还是晚了一步,柳姑娘觉得他没保护好自己,所以一直没原谅他。王瘸子的爹临死前说“欠了的,总得还”,就是在说欠柳姑娘的债。

王瘸子知道这件事,所以他没走。他每天都在老槐树下等,等柳姑娘来找他,把欠她的债还了。有天傍晚,雾特别浓,童谣又响了,纸灯飘到了老槐树下,悬在王瘸子面前。王瘸子看着纸灯里柳姑娘的脸,笑了笑,说:“柳姑娘,我爹欠你的,我来还。你别再害人了,好不好?”

纸灯里的脸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接着,王瘸子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胳膊和腿开始往身后拧,可他没喊疼,只是看着纸灯,说:“我知道你苦,你放心,我会陪你,不让你一个人在这飘着……”

第二天清晨,雾散了。村民发现王瘸子死在了老槐树下,身体被拧成了麻花状,手里攥着一盏纸灯。那盏纸灯的灯芯灭了,纸灯上的花纹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张空白的黄裱纸。

从那以后,青溪村的雾慢慢淡了,童谣也没再响过。有人说,柳姑娘原谅了王瘸子的爹,跟着王瘸子的魂走了,回了她该去的地方。也有人说,柳姑娘的怨气散了,纸灯灭了,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可直到现在,还是没人敢去青溪村。有人说,偶尔还会看见雾里有盏纸灯,绿色的光,在老槐树下晃,像是在等什么人。还有人说,夜里路过青溪村,会听见童谣的尾音,轻飘飘的,像是柳姑娘在唱歌,唱她没说完的话,唱她没完成的心愿。

青溪村的故事,就这样传了下来。有人把它当成恐怖故事,讲给孩子听,让孩子别乱说话,别不敬鬼神。也有人把它当成爱情故事,讲给爱人听,说柳姑娘是个痴情的人,为了爱,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

可不管怎么说,青溪村的纸灯和童谣,成了人们心里的忌讳。只要有人提起“鬼娘娘”,就会想起那个飘在雾里的红影,想起那些被拧成麻花状的尸体,想起那盏永远亮着的纸灯,那是柳姑娘的魂,是她的恨,也是她的执念,永远留在了青溪村,留在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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