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直接在脑子里响！
苍老，疲惫，还带着点嫌弃，跟她梦里听过的一模一样！
是那只白狐！它真的会说话！它没死透！
苏芷吓得差点灵魂出窍，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手指着那团白影，喉咙里咯咯作响，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看什么看……”
那脑内的声音更嫌弃了，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
“外面……快死人了……闻不到血腥味吗？”
这话像一盆冰水，猛地浇醒了吓懵的苏芷。
对啊！外面！
亲随他们还在为她拼命！
庙门外，厮杀声、惨叫声、刀刃砍入肉体的闷响越来越激烈，亲随的怒吼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痛楚和力竭，显然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除了会那点靠玉佩和医经作弊的玩意儿，手无缚鸡之力，出去就是送死！
“笨……”
脑内的声音像是耗尽了力气，断断续续，却精准地戳她肺管子。
“……药……你怀里……那老家伙给的……药粉……止血……吊命……总会吧……”
药粉？周先生给的？
苏芷猛地想起离开青州府前，周先生塞给她的那个小布包！
里面除了碎银子，确实还有几包他配好的应急药材，说是止血化瘀、固本培元的！
可……可那只是寻常草药啊！
对付这种刀剑重伤，能有用吗？
“死马当……活马医……”
白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听不见了，身上的微光也彻底熄灭，再次变回那副奄奄一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庙门猛地又被撞了一下！
堵门的破供桌晃了晃，灰尘簌簌落下！
一把染血的刀尖甚至从缝隙里刺了进来！
“头儿！”外面传来车夫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亲随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没时间犹豫了！
苏芷眼睛一红，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
里面果然有几个小纸包，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弱光影，她依稀辨认出上面周先生写的极小的字：
“金疮药”、“参苓粉”。
就这个了！
她抓起那包“金疮药”，又看看另一包“参苓粉”，心一横，全都撕开，也顾不上比例了，胡乱混在一起！
找不到水，她一眼瞥见角落里还有个破了一半的瓦罐，里面有点不知道积了多久的雨水，也顾不得脏了，直接把混合的药粉倒进去，用手指搅和成粘稠的药膏！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堵门的供桌终于被彻底撞开！
一个浑身是血、眼神凶狠的黑衣杀手率先冲了进来，目光瞬间就锁定了缩在角落的苏芷！
亲随满身浴血，踉跄着追进来，一刀劈向那杀手后背，却被另一个冲进来的杀手格挡开！
庙内空间狭小，瞬间变成了更加凶险的贴身肉搏！
苏芷吓得尖叫一声，抱着那罐乱七八糟的药膏，连滚带爬地躲到倒塌的神像后面。
厮杀就在眼前！
温热的血点甚至溅到了她脸上！
她能看到亲随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越来越慢，眼看就要不行了！
拼了！
苏芷猛地闭上眼，心里疯狂呐喊：
玉佩！书！帮帮我！
就一次！最后一次！
也许是她濒死的绝望真的起了作用，怀里的玉佩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次灼热！
烫得她心口剧痛！
同时，她抓着药罐的手指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无意识地蘸起一大坨药膏，朝着最近处——
那个正背对着她、疯狂攻击亲随的杀手——
的后颈伤口处，狠狠扔了过去！
那坨黑乎乎、湿漉漉的药膏，“啪”一下，精准地糊在了杀手刚刚被亲随划开的伤口上！
那杀手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痛吼！
那药膏里不知道什么成分，似乎刺激性极强，糊在新鲜伤口上，疼得他当场抽搐了一下！
就这一瞬间的停滞！
亲随虽然不明所以，但厮杀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最后力气，一刀狠狠捅进了那杀手的胸膛！
杀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刀尖，轰然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另一个杀手也愣了一下。
亲随喘着粗气，背靠着墙壁，已是摇摇欲坠，但他血红的眼睛却猛地看向神像后的苏芷，嘶声吼道：
“药！扔过来！”
苏芷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抱起药罐，刚想扔过去，另一个杀手已经反应过来，狞笑着挥刀扑向亲随！
眼看亲随就要被一刀砍中！
苏芷脑子一空，想也没想，竟然抱着那药罐，整个人朝着那杀手扑了过去，将一整罐药膏劈头盖脸地砸向他！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杀手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敢扑上来，下意识挥刀格挡！
药罐被刀劈碎，黑乎乎的药膏溅了那杀手满头满脸，更多则溅到了离得极近、浑身是伤口的亲随身上！
“啊——！”
杀手发出凄厉的惨叫，那药膏似乎对他的眼睛和口鼻造成了强烈的刺激，他捂着脸踉跄后退，痛苦地嘶嚎。
而亲随，被这冰凉刺鼻的药膏糊了一身，尤其是溅到几处较深的伤口上，先是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紧接着，一股极其清凉的感觉迅速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止住了流血！
虽然人还是虚弱不堪，但至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最后那个刚冲进庙门的杀手都看呆了，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在这死寂的刹那——
“嗤！”
一支极其短小、几乎无声的弩箭，不知从庙外哪个黑暗的角落闪电般射来，精准地没入了那个捂脸惨叫的杀手咽喉！
惨叫戛然而止。
紧接着，又是“嗤嗤”两声！
另外两个刚冲进来的杀手，也毫无征兆地眉心或心口中箭，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转眼之间，庙内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摇摇欲坠的亲随和吓傻了的苏芷。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亲随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惊疑不定地看向弩箭射来的方向，厉声喝问：
“谁？！”
庙外寂静无声。
只有风声，和弥漫开的、越来越浓的草药味与血腥味混合的古怪气息。
过了好几息，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瘦削、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冷冽眼睛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庙门口。
他手里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弩，眼神快速扫过庙内的惨状，在亲随和苏芷身上停留了一瞬。
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只不知死活的白狐身上。
他的目光，骤然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