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哭喊声跟刀子似的,直接捅破了苏芷刚抓到的那点希望。
墙上的光影“噗”一下全散了,屋里又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气声和门外女人绝望的捶打。
“苏芷!开门啊!我的宝儿不行了!吐得没东西吐了,浑身滚烫!求你发发慈悲!我给你当牛做马!”
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带着一种母亲独有的、能撕碎人心的疯狂。
苏芷浑身一激灵,从地上弹起来,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救?拿什么救?
她自己都快被那破玉佩抽干了,那点子模糊的提示屁用不顶!
不救?难道听着孩子在门那边咽气?
她脑子里乱得像一团被猫抓过的麻线,手脚冰凉地挪到门边,手指抖得厉害,半天才摸到门栓。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就猛地扑了进来,带着一股酸臭的呕吐物味和滚烫的热气,差点把她撞倒。
是村西头的春妮嫂子,平时挺利索一个人,此刻头发散乱,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全是泪痕和恐慌。
她怀里紧紧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小身子,那孩子看着也就三四岁,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着,时不时抽搐一下,发出微弱的、猫叫似的呻吟。
“丫头!救救他!救救我家狗蛋!”
春妮嫂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孩子就要磕头。
“他爹昨晚就开始拉吐,现在也起不来了……我就这一个娃……他要是没了,我也活不成了……”
苏芷被她跪得心慌意乱,赶紧去拉她:
“嫂子你快起来!我……我试试……但不保证成啊!”
她看着狗蛋那副样子,心里揪得生疼。
这孩子眼看就剩出的气没进的气了。
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让春妮嫂子把孩子放在干草铺上。
转身去拿水碗时,她腿肚子都在转筋。
玉佩贴在胸口,像块冰,又像块烙铁。
她知道,再用,可能真的会碎,她自己可能也会直接晕死过去。
可……那是一条命啊!
她背过身,用身子挡住春妮嫂子灼人的视线。
集中全部精神,想着那汪快要干涸的泉水,想着:
一点点,最后一点点,求你了,撑住……
意念刚落,怀里的玉佩猛地剧烫!像烧红的铁块狠狠烙在她心口!
“呃!”
她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一黑,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差点当场栽倒。
她死死咬住舌尖,剧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她颤抖着看向水碗——
碗里的水,似乎只是稍微清亮了一丁点,几乎看不出来。
就这么点了……
她端着那半碗可能只是心理作用的水,走到铺前。
春妮嫂子赶紧帮忙,小心翼翼地撬开狗蛋的嘴。
喂水的过程极其艰难,孩子几乎不会吞咽了,水顺着嘴角流掉大半。
喂完那一点点水,苏芷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魂魄,浑身虚脱,站都站不稳,全靠扶着墙壁才没倒下。
春妮嫂子紧紧抱着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一秒都像一个时辰那么长。
屋里死寂,只有狗蛋微弱痛苦的喘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狗蛋猛地抽搐了一下,小嘴一张——
“哇!”
一声,吐出一小口带着血丝的、浑浊的液体。
春妮嫂子吓得脸都白了:
“宝儿!”
苏芷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失败了?!
还是加重了?!
但吐完之后,狗蛋的呼吸……好像反而顺畅了一点点?
虽然还在发烧,但那种吓人的抽搐停了下来,他哼唧了一声,像是累极了,沉沉地昏睡过去,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地呻吟。
春妮嫂子颤抖着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是烫,但好像……没那么滚手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苏芷,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回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好像……好像稳住了?丫头!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
她语无伦次,放下孩子,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着,最后掏出几个磨得发亮的铜板,还有一对小小的、不值钱的银耳环,一股脑全塞进苏芷手里,力气大得惊人。
“拿着!嫂子只有这些!你别嫌少!以后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她说着,又重重磕了个头,才小心翼翼地抱起似乎平稳了些的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苏芷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着手心里那几枚还带着春妮嫂子体温和汗渍的铜板,其中一枚边缘,赫然沾着一点已经发暗的血渍。
是狗蛋吐出来的血?
还是春妮嫂子着急时哪里划破了手?
那点血渍像烧红的针,狠狠扎了她一下。
她救了一个。
可能……只是暂时稳住。
可外面呢?像狗蛋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像春妮嫂子这样绝望的母亲还有多少?
那枚玉佩静静贴着她的胸口,不再发热,也不再冰凉,死气沉沉,像是彻底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
表面的光华完全消失了,变得灰扑扑的,跟河边普通的鹅卵石没什么两样。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比瘟疫本身更让她害怕,瞬间攫住了她。
玉佩……好像真的没用了。
而她,除了那点还没完全记牢的、模糊的草药影子,什么都不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嘈杂混乱的声响,好多人的脚步声、哭喊声、呵斥声混在一起,朝着村口的方向涌去。
一个尖利的声音尤其刺耳,充满了惊惶:
“镇上来人了!不是郎中!是官差!他们……他们把村口封了!不准进也不准出!说要把咱们村困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