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被黑布遮住的镜子,只掀开了一角。
血字浮现得毫无征兆——**你们终于来了。**
沈知意舌尖一顶腮帮,糖棍在嘴里转了个圈。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然后缓缓抬手,把棒棒糖从左边换到右边。
萧景珩已经退到了她身侧,手套下的手指微微一绷,傀儡丝在掌心绕了半圈又松开。
“这字……”她嗓音压得很低,“是我写的。”
“不是现在。”他接得很快,“是七年前,密道里那次。”
她猛地扭头看他。
他没看她,目光锁着那面镜,声音冷得像铁:“哭包存档点·第七次。你晕过去第三次,发烧说胡话第二次,躲在通风管啃糖棍两次——我都刻下来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沈知意喉咙一紧。
那地方是皇城地底逃生通道,阴冷潮湿,连火把都点不稳。每次她撑不住倒下,他就在墙上划一刀,写一行字,像是在记账,又像是在等谁来翻她的黑历史。
可现在,那行字出现在鬼屋的镜子里。
不是投影,不是幻象,是活生生从镜面深处爬出来的血痕,带着湿漉漉的腥气。
下一瞬,整面镜泛起涟漪,旧字褪去,新字浮现——
**哭包存档点·第七次**
笔画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可那份执拗劲儿,跟当年他用匕首在石墙上凿出来的分毫不差。
“宋清欢。”沈知意冷笑,“她在复刻记忆。”
“不止。”萧景珩眯眼,“她在喂阵。每重现一段我们的过去,镜面符文就亮一分。”
话音未落,那面古镜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裂了。
一道细纹自中心蔓延,像蛛网般炸开。紧接着,一只枯瘦的手从裂缝中探出,指甲漆黑如炭,指尖勾着金线符纸,直扑萧景珩脚踝!
他反应极快,侧身欲避,可那手快得不像人类,五指如钩,瞬间扣住他小腿,猛地往镜里拽!
“操!”沈知意一脚蹬地,袖子一撸,拳头直接砸向镜面。
拳锋撞上镜的刹那,她手腕一抖,饕餮锦囊滑到掌心,兜住碎裂的镜片,防止碎片反弹伤人。
轰——!
整面镜子炸成粉末,黑手在空中化作一缕黑烟,缩回残镜深处,只留下半截断裂的指甲嵌在地面,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
萧景珩单膝落地,右手撑地才稳住身形。他低头看向脚踝,三道抓痕正渗血,伤口边缘发紫,像是被什么毒物咬过。
“没事吧?”沈知意一把将他拉起来。
“皮外伤。”他甩了甩腿,眉头却没松,“但它认准了我。”
“废话,你是天机阁开启钥匙,它不抓你抓谁?”她啐了一口,俯身捡起那半截指甲,捏在手里碾了碾,“还留香水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过?”
【叮——】
【警告!异能吸收效率突破临界值!当前流失速度:每十秒-3%!】
【系统温馨提示:宿主目前战力约为小区保安水平,请谨慎浪命哦~(????)】
“再叭叭把你塞进微波炉转三圈。”她对着空气低骂一句,转头看向通道尽头。
所有镜子又开始缓缓移动,这次不再是错位滑行,而是整体旋转,像某种巨大齿轮正在启动。空气中茉莉香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锈混着陈年木头的味道。
萧景珩已经走到碎镜前蹲下,指尖拨开玻璃渣。
他动作一顿。
“找到了。”
他捏起一根东西——一根染血的棒棒糖棍,尾端有个极小的编号烙印,像是工厂流水线打上去的。
“这不是普通的糖棍。”他声音沉了下去,“是特制款。三年前我下令销毁的批次,一共三百根,全配发给玄甲军死士做身份信物。”
沈知意皱眉:“赵天罡?”
“除了他,没人会留这种东西。”他摩挲着那串数字,眼神冷得像冰,“他还把我的废弃战术手套当收藏品供着。偏执到这种程度……他不是在效忠,是在构建自己的仪式感。”
她盯着那根糖棍,忽然笑了。
笑得有点狠。
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带血的镜片,反手往自己掌心一划。
血珠立刻涌出,顺着指尖滴落,在碎镜上溅开一朵朵小红花。
“既然你们爱存档。”她一边划一边说,声音轻得像在讲睡前故事,“那我就让每一面镜子都记住——谁敢动他,我就砸谁的脸。”
血滴落在镜面的瞬间,整条通道猛地一震。
所有正在转动的镜子齐齐停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齿轮。镜框上的符文忽明忽暗,原本稳定的红光变得紊乱,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威胁。
萧景珩看着她流血的手,眉头一拧:“你干什么?”
“威慑。”她把糖棍叼回嘴里,空着的那只手抹了把脸,“镜子怕血吗?不怕。但它怕失控的情绪。刚才那手冲你去的时候,整个阵法节奏都变了——它待期待你受伤,期待你慌,期待我崩溃。”
她抬眼扫视四周,“可我不按套路走。我不救你,我先伤自己。它算不到这一招。”
他沉默两秒,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按在伤口上。
“下次想演戏,提前打招呼。”他语气冷,动作却很轻,“别真把自己当消耗品。”
符纸贴上后,血止住了。她抽回手,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铁锈味,没说话。
通道恢复寂静。
九十九面完好的镜子静静悬挂在四壁,不再移动,也不再变化。只有尽头那块黑布还垂着,一角掀开,露出后面空荡荡的镜面。
“她还在。”沈知意低声说,“只是不敢动了。”
“不是不敢。”萧景珩站起身,盯着那块黑布,“是她在等下一个陷阱成型。刚才那一击失败,说明她对你的心理预判有偏差。现在她在重新计算。”
“那就让她算。”沈知意活动了下手腕,青龙纹身隐隐发烫,“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情绪突破口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碎镜上,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第二步。
第三步。
直到站在那块覆布的镜子正前方。
她抬起手,指尖离黑布还有半寸时,突然停住。
布后面没有呼吸声,没有温度,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
可她知道,有人在看。
“宋清欢。”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整条通道,“你收集眼泪,复制行为,连我和他的私密标记都能扒出来——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应。
她冷笑:“你撕过美人皮,你也知道自己是替身。可你到现在还在模仿,还在复刻,甚至用我的字迹写他的回忆……你不恨吗?”
依旧沉默。
她收回手,转身就走。
两步之后,她忽然停下。
“对了。”她头也不回地说,“下次想用‘哭包存档点’刺激我,记得改个版本。第七次之后,还有第八次、第九次……但他从来没写过。因为从第十次开始,我不再晕倒,不再发烧,不再躲。”
她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因为我学会了——先动手。”
说完,她走向萧景珩。
他站着没动,手里还攥着那根染血的糖棍。
“怎么?”她挑眉。
他把糖棍塞进她口袋:“留着。等找到他,当面砸他脸上。”
她咧嘴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
两人并肩而立,背对着那面覆布的镜子,准备继续深入。
就在这时——
那块黑布,轻轻晃了一下。
像是有人在里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