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把最后一根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的时候,手指已经在发抖。她盯着地上那截被咬得坑坑洼洼的木棍,像在看某种密码。
萧景珩靠在断柱边,银发贴着脸颊垂下来,一缕一缕地遮住半边脸。他呼吸很浅,可每次吸气,喉结处的刺青就像通了电似的闪一下,蓝金色的光映得周围空气都泛冷。
“你还活着吗?”她声音哑得不像话,伸手去扶他肩膀,结果碰到一手冰凉。
他没回应,睫毛颤了颤,像是梦里被人叫醒又不想睁眼。
裴烬撑着钢笔慢慢走近,走路姿势跟刚学会用腿似的僵硬。他刚才那一阵咳还没过去,每走一步都要停半秒稳住身体。可当他视线扫过萧景珩敞开的衣领时,整个人突然顿住。
“等等。”他抬手,笔尖悬在对方锁骨上方两寸,“这纹路……不对。”
沈知意皱眉:“什么纹路?”
“不是刺青。”裴烬低声说,“是印痕——镇魂印。大周皇陵地宫第三层石门上的那种。”
他话音刚落,笔尖轻轻落下,在那片皮肤边缘虚点了一下。
刹那间,一股寒气顺着笔杆往上爬,直冲他手腕。他猛地抽手,钢笔差点脱力飞出去。
“有东西在里面。”他喘了口气,“封着的,不是装饰。”
沈知意低头看去。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兵符轮廓,此刻正缓缓向外蔓延,线条像活了一样往肩胛骨方向游走,皮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肉一点点拱动。
她心头一紧,立刻翻出签到簿。封面青铜纹还在震,但比刚才弱了不少,像是快没电的手机屏幕。
【系统?】
她在心里喊了一声。
没反应。
再喊一遍。
依旧沉默。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书页中央。纸面吸进去的瞬间,整本簿子猛地一烫,自动翻开一页空白卷轴。
弹幕终于飘了出来,字迹断断续续:
【警告……记忆封印……正在解锁……宿主请确认是否读取高危片段?】
“确认。”她直接回。
画面炸开。
暴雨砸在战场上,黑云压顶,雷光照出满地残甲。一个少年跪在尸堆中央,手里攥着半块青铜兵符,另一端插进自己胸口,血顺着符文沟槽往下淌。他仰头嘶吼,银发狂舞,背后浮现出千军万马的虚影,可还没等那些影子列阵,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像锁链一样缠住所有人,尽数抽回他体内。
最后定格在他闭眼的瞬间——唇角带笑,像解脱,又像认命。
“原来你还没恢复记忆。”
国师的声音突兀响起,不是从耳边,而是从四面八方渗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听着像录音机卡带。
“那枚兵符,本就是用来囚禁你的钥匙。”
沈知意猛地合上签到簿,画面戛然而止。她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喉咙,回头去看萧景珩,发现他已经睁开眼,瞳孔泛着金,额角渗出血丝,像是刚才那段记忆他也看到了。
“别听他的。”她一把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指节发白,“你是谁,我说了算。”
他没说话,只是喉结动了动,刺青的光忽明忽暗,像信号不良的灯泡。
裴烬迅速蹲下,在地面划出一道弧形符线,钢笔尖在几个关键节点点了点。符成的瞬间,空气微微扭曲,几缕黑雾从裂缝里冒出来,刚飘到半空就被吸进笔尖。
“这里不能久留。”他说,“镇魂印一旦激活,会引来双界共鸣。刚才那段记忆不是幻象,是真实发生过的封印仪式。”
沈知意眯眼:“所以他是被关起来的?”
“不止是他。”裴烬抬头,“整个玄甲军,都是祭品。而他是唯一活着的容器。”
话音未落,礼堂角落传来细微响动。
三人同时转头。
几颗鎏金念珠凭空浮现,绕着天花板缓缓旋转,每一颗表面都映出一只机械义眼的红光。没有实体,也没有脚步,可那股压迫感却越来越近,像有人隔着玻璃盯他们。
“你们查不到源头。”国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沈知意冷笑:“那你紧张个屁?”
她甩手抛出饕餮锦囊,张口一吞,三颗逼近的念珠瞬间消失。锦囊鼓了鼓,像吃饱打嗝般缩回去。
“想靠嘴炮吓人?”她拍拍袋子,“下次带点实在的来。”
空中红光微滞,随即缓缓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可气氛更沉了。
萧景珩靠着柱子,慢慢滑坐到地上。他抬手摸了摸锁骨上的纹路,指尖碰上去的瞬间,皮肤下的兵符竟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好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事。”
沈知意心头一跳。
这不是记忆复苏,是本能残留。
裴烬站起身,抹了把脸:“我们必须找到封印的起点。这种级别的镇魂印,不可能凭空出现。它需要锚点——可能是地点,也可能是物品。”
沈知意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散落着十几根棒棒糖棍,长短不一,歪歪扭扭。可如果连起来看……它们排布的方式,竟然和签到簿封面的青铜纹有几分相似。
她走过去蹲下,一根根捡起来。
赵天罡之前收集她的糖棍当战利品的事,她早就不耐烦了。但现在看来,这家伙虽然脑子有病,动作倒是挺准。
“这些位置……”她喃喃道,“不是乱摆的。”
裴烬凑近看了一眼,瞳孔微缩:“这是微型聚灵阵的雏形。有人用糖棍模拟了能量节点。”
“谁干的?”萧景珩问。
“还能有谁。”沈知意冷笑,“那个天天烤红薯、拿拖把画圈的大叔。”
陈墨。
守墓人。
能嗅到异能波动的那个怪老头。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天他在实验室门口啃红薯,皮上刻的花纹,和现在这些糖棍排列的走向,几乎一模一样。
“实验室。”她说,“咱们漏了个地方。”
裴烬皱眉:“校医院后面那个废弃生物实验室?早就封了十年,连监控都没修好。”
“正因为没人去。”沈知意把糖棍全塞进锦囊,“才适合藏东西。”
她转身扶起萧景珩,发现这家伙体重轻得离谱,像是骨头都被抽掉了一部分。
“你能走吗?”
“试试。”他撑着柱子站起来,脚步虚浮,左手下意识护住心口位置。
裴烬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球场废墟。碎镜片还在空中悬浮,偶尔闪过一道蓝光,像是没死透的程序在后台运行。
“记住。”他低声说,“如果兵符真是封印钥匙,那么打开它的方法,可能也是杀死他的方法。”
没人接话。
风从破掉的窗户灌进来,吹得舞台残骸吱呀作响。
沈知意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她从校服口袋掏出一支新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甜味漫开的瞬间,签到簿封面又震了一下。
弹幕浮出一行小字:
【温馨提示:今日辰时已过,明日请准时打卡,迟到扣欧气哦~(?>﹏<?)】
她翻了个白眼:“现在谁 cares 签到。”
可就在这时,舌尖突然尝到一丝异样。
不是甜。
是铁锈混着灰烬的味道。
她猛地吐出糖棍,发现原本洁白的糖球,竟染上了淡淡褐斑,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
她盯着那颗糖,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不对劲。”她低声说,“这糖……不是我买的那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