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风裹着铁锈味从地底往上窜,沈知意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在潮湿的石阶上。她稳住身形,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还残留着铜铃净化后的凉意。
萧景珩跟在她身后跃出裂缝,落地那刻膝盖一软,扶墙喘了两声。他没说话,只是抬眼扫了眼前方幽深的通道——尽头一扇黑铁门半开着,门框上刻着歪斜的“b3”字样,像是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到了。”沈知意吐出一口浊气,“刑部地牢最底层。”
系统弹幕悄无声息地浮现在视野中央:【宿主,今日签到地点已锁定——药人坟场·精神污染区。温馨提示:本区域不支持退款和换签哦~】
她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等等。”
萧景珩抬头。
她盯着地面。一道极细的红线顺着砖缝蜿蜒向前,断断续续,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某种符文残痕。她蹲下身,指尖轻轻蹭过那道线,触感微烫。
“有人来过。”她说。
“或者,被拖过来。”萧景珩声音低哑,“国师不会留活口在这里等我们查。”
沈知意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径直走向铁门。推门瞬间,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夹杂着腐草与陈年药渣的气息。牢房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九百个铁笼沿墙排列,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一个枯瘦的人形。
他们穿着破烂的铠甲残片,皮肤灰白如纸,双眼空洞无神,呼吸若有若无。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根本看不出是活物。
“这就是……玄甲军?”她低声问。
“曾经是。”萧景珩站在门口没动,“现在只是‘材料’。”
沈知意没再说话,走到牢房正中央,抬起右手,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滴落,她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钦天监密纹,随即闭眼,低声念出签到口令。
空气凝滞了一瞬。
【叮——】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解锁“深层心音捕获”异能(读心术进阶版)!当前能力适配度:97%】
【小贴士:听见不代表能承受,请勿长时间聆听亡者心声,否则可能出现幻听、耳鸣、想删号退游等情况】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躯体。
起初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细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渗进来,像是风吹过废墟间的铁链,又像深夜里无人接听的电话忙音。
然后,一句断续的话钻进耳朵:
“我们……曾是玄甲军……”
紧接着是第二句:
“战死沙场……魂不得散……”
第三句带着哭腔:
“孩子……娘回不去了……”
沈知意猛地后退一步,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而是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每一声都在撕扯神经。
“你能听见他们?”萧景珩上前半步。
“不止听见。”她咬牙,“我在他们的记忆碎片里走了一圈。”
她看向最近的一个药人。那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脸上有道贯穿眉骨的伤疤。她集中精神,再次发动异能。
这一次,画面浮现。
——暴雨夜,边关城墙崩塌,百名玄甲军背靠残垣死战不退。敌军退去后,尸横遍野。
——国师带着弟子走入战场,手中捧着一本鎏金经卷。他轻声诵读《道德经》第一章,每念一句,便有一具尸体抽搐睁眼。
——士兵们被拖入青铜鼎中,浸泡在猩红药液里。他们的瞳孔逐渐染成血色,意识被咒文锁死,成为只会听命行动的傀儡。
画面戛然而止。
沈知意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血线。强行读取死者记忆的反噬来了。
“所以他是这么补兵的。”她擦掉血,冷笑,“打赢仗不算,连死人都要榨干价值。”
萧景珩眼神沉得可怕:“母亲也是这样消失的。我亲眼看着她被抬进炼尸房,再出来时,已经不会喊我的名字。”
沈知意转头看他:“那你现在还打算救她?哪怕她已经变成那种东西?”
他没回答,只是握紧了拳。
她不再追问,转身走到牢房角落,从锦囊里取出一块刚出炉的红薯——还是从陈墨那儿顺来的。她掰开一半,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烫得直吸气。
“通灵需要媒介。”她说,“活人吃的东西最有阳气。”
说完,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地面画出招冥阵。血雾升腾,形成一圈暗红色光晕。她将剩下的半块红薯放在阵心,低喝一声:“召!”
刹那间,牢内温度骤降。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最近的铁笼中飘出,仍是全副铠甲,但胸口裂开一道大口,内里空荡荡的。它低头看了眼自己残破的身体,发出一声悲鸣。
“我等战死于北境雪原!”亡魂嘶吼,“国师以咒锁魂,以血养傀!我等不愿为尸,却被炼作行尸走肉!”
沈知意盯着它胸口的裂痕:“你们还有多少人记得自己是谁?”
“九百具躯壳,仅余三成残魂未灭!”亡魂颤抖,“其余皆被剜去记忆,只留杀戮本能!”
她心头一震。
这时,系统弹幕突然刷新:【检测到高浓度怨念聚集,是否消耗50天机点开启“短暂回溯显影”功能?限时十息。】
“开。”她毫不犹豫。
眼前光影扭曲,刚才的记忆画面再度浮现,但这次更加清晰——
国师站在祭坛中央,手中经卷翻页,每一页都是一张人脸,而那张脸正在惨叫。他将衣页撕下,贴在一具尸体额头上,尸体立刻睁眼,机械般跪地叩首。
“忠诚者,赐你新生。”他轻声道。
镜头拉近,那张人脸赫然是萧景珩的母亲,玄甲军副统领林昭。
画面结束。
沈知意回头看向萧景珩,发现他已经走进牢房深处,站在一具披着银鳞铠的药人身前。那人虽面目全非,但他一眼认了出来。
“娘……”他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整座地牢剧烈震动,头顶簌簌落下碎石。
“他们察觉了。”沈知意迅速收起招冥阵残符,“有人触动警报。”
话音未落,轰然巨响!
左侧墙壁炸开,烟尘中走出一人——不,准确说是踹墙进来的人。
萧景珩猛然回头。
来人银发凌乱,脸上沾着血污,左胸黑斑仍在蔓延,但眼神锐利如刀。他一脚踩碎地上半块红薯,冷声道:“别费劲让他们开口了。”
沈知意眯眼:“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出口等着吗?”
“等不了。”他抬手,傀儡丝戒红光暴涨,“他们不是不能说话。”
他五指张开,戒指上射出九百根细若游丝的红线,如琴弦拨动,齐刷刷刺入每一具药人的眉心。
刹那间,牢房陷入死寂。
下一秒,异变陡生。
所有药人身体剧颤,有人开始抽搐,有人眼角流出血泪,有人双手死死抠住铁笼栏杆,指节泛白。
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殿……下……”
紧接着是第二个:
“属下……归队……”
第三个、第四个……到最后,整个牢房回荡着断续却整齐的低语:“殿下……归队……归队……”
萧景珩站在中央,手指微颤,却始终没有收回丝线。
他望着那一双双重新聚焦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知意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说,“但这群疯子当年宁愿战死也不投降,现在也不会让我失望。”
她点点头,忽然弯腰捡起地上那半块被踩碎的红薯,放进锦囊。
“留个纪念。”她说,“等以后炸了国师老窝,拿来祭这些兄弟。”
萧景珩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就在这时,最前方一名药人缓缓抬起手,指向牢房深处的一扇暗门。他的嘴唇开合,吐出两个字:
“钥匙。”
沈知意皱眉:“什么钥匙?这里不该有别的东西。”
她走向暗门,推了推,纹丝不动。门上有个凹槽,形状奇特,不像寻常锁孔。
她掏出铜铃比对了一下,大小不符。
“不是这个。”她说。
萧景珩缓步走近,盯着那道凹槽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断裂的兵符残片。
他将残片轻轻嵌入凹槽。
咔哒。
一声轻响。
暗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一间密室。室内只有一张石台,台上放着一只陶罐,罐口封着蜡,上面压着一片干枯的树叶。
沈知意伸手要去拿。
萧景珩突然抓住她手腕。
“等等。”他盯着那片叶子,“那是……母亲随身带的护心符纸。”
沈知意顿住。
她看着那只陶罐,慢慢松开手。
罐子里,传来极其轻微的敲击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下一下,碰着罐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