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城外,吴军大营内气氛凝重。须发皆白的老将周泰端坐主位,甲胄下的身躯布满了昔日征战留下的伤疤。
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低沉却坚定:“方腊军中多是被妖言蛊惑的贫苦百姓,实属无辜。待破城之时,还望诸位约束部曲,少造杀孽,以招抚为上。”
话音刚落,朱然便冷声反驳:“周老将军此言差矣!乱民便是乱民,拿起刀枪便是贼!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四方,保我江东安宁?”
朱桓在一旁点头附和:“正是!这些乱民跟随方腊抢掠吴郡士族财产时,何曾手下留情?”
新投的陆文龙虽未开口,但手按双枪,眼神凌厉,显然主战。
帐内一时争执不下。好在周鲂与在江东士子中颇有声望的陈子龙支持周泰。陈子龙更提出折中之策:“不如将劝降文书射入城中,言明:弃械出城者,免死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城破之日,夷其三族!”
此议最终被采纳。很快,无数劝降信射入余杭城内。
劝降书成了压垮城内脆弱秩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多时,余杭四门洞开,无数面黄肌瘦、惊慌失措的百姓如同决堤之水,蜂拥而出。
这其中,自然也混杂了欲要趁乱脱身的方腊核心部众。
朱然、朱桓见状,眼中寒光一闪,哪里还去分辨谁是无辜百姓谁是教众,当即下令麾下私兵部曲:“拦住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义封,休穆!不可啊!” 周泰急声阻止,但他本部兵马尚能约束,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部曲却根本不听号令,已然挥刀砍向逃难的人群。
惨叫声、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天空。屠杀,开始了。
混乱中,张定边与蒙挚奉周泰之命,率精骑直插乱军,试图寻找方腊踪迹。刚冲入阵中,便与负责断后的王寅所部迎面撞上!
“保护教主!” 厉天闰、司行方大吼一声,佯装方腊在此。
厉天闰持长枪,司行方使大刀双战张定边。
只见张定边头戴铁盔,身披重甲,手中大刀舞动如轮,力大势沉,竟以一敌二,将二人死死压制,刀风过处,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另一边,“宝光如来”邓元觉挥舞禅杖,“南离大将军”石宝手提劈风刀,双战蒙挚。
“铛!”禅杖与长刀猛烈交击,火星四溅。邓元觉臂力惊人,每一杖都势大力沉;石宝刀法刁钻,专攻要害。
二人配合默契,一时与蒙挚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正当战况胶着,北门方向一骑如血染修罗般冲来。
来人正是陆文龙,他白袍已被染成暗红,双枪滴血,手中还提着一颗怒目圆睁的首级——正是方腊麾下“二十四将”之一的厉天佑!
“方腊何在?!” 陆文龙声若惊雷,将首级掷于地上,目光扫过战场。
王寅心中剧震,北门有二十四将镇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杀透?
还不等他细想,那厉天闰见亲弟头颅,顿时目眦欲裂,弃了张定边,状若疯虎般扑向陆文龙:“还我弟弟命来!”
陆文龙冷哼一声,双枪一抖,如同凤凰展翅,瞬间便将厉天闰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枪影之中。
不过数合,厉天闰双臂皆被刺穿,惨叫着被一枪扫落马下!
王寅见势不妙,急令撤退,同时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将被俘的吴将潘璋给推了出来。
“吴狗听着!再敢上前,便先杀了你们这位潘大将军!” 王寅厉声喝道。
张定边、蒙挚等人果然投鼠忌器,攻势一缓。
然而,他们低估了陆文龙的决绝。只见陆文龙眼神一寒,竟毫不迟疑,双枪如电,猛地刺出!这一枪不仅洞穿了潘璋,凌厉的枪尖竟余势未衰,将后面的挟持潘璋的摩尼教众也一并刺穿!
潘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透胸而出的枪尖,连半句遗言都未能说出,便气绝身亡。
全场瞬间死寂。张定边、蒙挚都惊呆了,这陆家小子,竟如此狠辣果决!
王寅也愣住了,人质瞬间没了。万幸此时,吕师囊率领“江南十二神”及时赶到,死死挡住陆文龙等人,高呼:“王军师快走!保护教主要紧!”
王寅知道这是用命换来的机会,含泪道一声“保重”,与石宝、邓元觉二将奋力杀出重围,向东疾驰而去。
留下断后的吕师囊、司行方及江南十二神,面对杀神般的陆文龙以及张定边、蒙挚二将,结局已然注定。
“杀!”陆文龙双枪舞动,如入无人之境。第一个照面,“擎天神”沈刚便被刺穿咽喉;“巨灵神”沈泽被一枪挑飞;“太岁神”高可立欲逃,被其回马枪钉死地上......
司行方被张定边一刀劈成两段;吕师囊力竭被蒙挚生擒。江南十二神,尽数殒命。
此战之后,“陆疯子”的名号迅速传遍吴军,人人皆知其勇猛嗜杀。
然而,吕师囊等人的拼死断后,终究为方腊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当吴军清理完战场,追至江边时,只见茫茫江面,方腊及其残部数千人,已乘上“浙江四龙”准备的船只,扬帆向东,遁入浩瀚的大海之中。
余杭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被屠戮的百姓与摩尼教教众不计其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老将周泰望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想起自己未能保全这些百姓,心中郁结难平,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旧伤复发,晕厥过去。
众将初时只以为老将军年事已高,需要静养。不料第二日清晨,便传来噩耗——江东虎臣周泰,因悲悯伤亡,郁气攻心,已于营中溘然长逝。
三军震动。依照资历与威望,朱然顺理成章地接过了指挥权。
他立于船头,望着方腊消失的方向,冷然下令:“传令水师,升帆起航!纵他方腊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让这伙叛逆知道,这万里海疆,究竟谁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