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蜂”——或者说,穿着另一件不起眼深蓝色外套的他——像一滴融入油锅的水,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李小邪的摊位附近。
他换了个位置,选在斜对面一个卖炒粉的摊位旁,借着人群和蒸锅的掩护,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再次聚焦在那个看似懒散的烧烤摊主身上。上次粗略的踩点让他意识到,目标并非普通的市井之徒,需要更细致的观察。
他手里端着一碗刚买的、油腻腻的炒粉,筷子机械地在里面搅动,却几乎没往嘴里送几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解析李小邪的工作流程上。
观察越久,“毒蜂”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就越是凝重。
这个李小邪,太谨慎了。
这种谨慎,并非那种疑神疑鬼、四处张望的警惕,而是一种已经融入骨子里、变成肌肉记忆的习惯。
食材处理: 他注意到,所有串好的肉串、蔬菜,在摆上烤架前,都会被李小邪用他那双看似随意、实则异常稳定的手快速“过”一遍。那不是简单的整理,指尖会极其轻微地捻过食材表面,像是在检查新鲜度,又像是在确认没有附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装食材的塑料筐,每次取用后,都会被盖上干净的湿纱布。
调料使用: 所有的粉状调料,都放在带盖的不锈钢罐子里,每次使用,李小邪都是用手抓取,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但“毒蜂”敏锐地发现,他抓取调料后,手腕会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内翻转的动作,确保调料直接落在食物上,几乎没有飘散在空气中的可能。而液体调料如酱油、蚝油,则用了特制的挤压瓶,瓶口细小,难以被外部污染物侵入。
工具与卫生: 烤架旁永远放着三块颜色不同的抹布,李小邪似乎有自己严格的使用区分——深色擦烤架和工具,浅色擦手和偶尔溅到台面的油污,还有一块白色的,看起来最干净,只在给烤好的食物最后装盘前,象征性地擦一下盘边。他用完的穿肉铁签,会立刻扔进一个装满浑浊肥皂水的深桶里浸泡,而不是随意堆放。
人员互动: 他对熟客的递烟、敬酒一概笑着摆手拒绝,只喝自己那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大号保温杯里的水。偶尔有喝多的客人试图勾肩搭背,他会像泥鳅一样滑开,或者用巧劲让对方在不察觉的情况下保持距离。那个叫林婉儿的女孩过来时,他会自然地用身体隔开她与拥挤的食客,并且从不让她触碰任何未烤制的生食材和调料罐。
“毒蜂”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他原本计划了几种简单的投毒方案:比如,假装不小心碰撞,将微量的神经毒素粉末洒在敞开的调料罐里;或者,利用人群掩护,将特制的、能透过塑料包装缓慢释放毒素的微胶囊粘在未烤的肉串上。
但现在看来,这些常规手段几乎不可能成功。目标对食材和调料的保护近乎偏执,而且动作极快,几乎没有留下可供利用的时间窗口。直接下在烤好的食物上?目标摊位客流不断,众目睽睽,风险太高,而且无法确保毒素不被高温破坏或目标自己不吃。
他甚至观察了收钱找零的过程。李小邪收钱后,会顺手把钱扔进一个加锁的铁皮钱箱,然后会有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必然的——在水盆里涮一下手的动作。那水盆里的水,似乎也更换得很频繁。
这家伙……简直像个浑身是刺,还把所有软肋都缩进硬壳里的刺猬。
“毒蜂”感到一丝棘手。他接到的指令是“制造意外,干净利落”,最好是能伪装成食物中毒或者突发疾病。但面对这样一个目标,常规的“意外”似乎很难安排。
难道要用强?他评估着李小邪那看似瘦削实则蕴含爆发力的身形,以及那偶尔流露出的、与烧烤摊主身份不符的敏锐眼神。直觉告诉他,正面冲突,即使自己能赢,也绝不会轻松,而且会彻底违背“意外”的原则,引来警方乃至其他势力的深入调查。司徒家要的是悄无声息地解决问题,而不是引爆一颗炸弹。
他慢慢吃着那碗已经凉透、油腻凝结的炒粉,脑子里飞快地推演着各种可能性。或许,应该放弃在摊位上直接下手的想法?从其他环节入手?比如,目标的供水源?或者……那个看起来是他软肋的女孩?
就在“毒蜂”全神贯注地分析和寻找破绽时,他没有注意到,摊位后的李小邪,在将一把烤好的鸡翅装盘递给人后,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在他那碗几乎没动的炒粉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李小邪脸上依旧挂着营业式的笑容,心里却冷笑一声:还在啊,这位“顾客”。胃口不好就别勉强嘛,占着位置多浪费。
他转过身,拿起自己那个卡通保温杯,拧开盖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里面自己熬的、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凉茶。眼角余光,却将“毒蜂”那略显僵硬和专注的坐姿,收在了眼里。
看来,光是防着,还不够。得想办法,让这只烦人的“蜜蜂”知难而退,或者……干脆把蜂巢捅出来看看。
李小邪放下杯子,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尤其,是当这威胁可能波及到他在乎的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