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那声闷响刚过,我还没来得及起身,风就变了。
不是寻常的风,是带着热浪和撕裂感的气流,像刀子一样刮过山崖。高台上的石栏瞬间发烫,手一碰就灼得生疼。远处训练场的灯火接连爆灭,最后一盏挂在旗杆顶的灵灯“砰”地炸开,火星四溅。
紧接着,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得不像是天色,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染上去的。它们越压越低,几乎贴到了山顶。空中开始有雷光游走,不是闪电,是红紫色的火蛇,在云层里来回穿行。
我知道,来了。
我跃上主阵台,脚底刚落稳,整座据点猛地一震。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直奔阵眼而去。我抬手打出一道火焰屏障,用的是《凤翔诀》里的“炎壁式”,把乱流挡在外面。这招原本只能撑十息,但现在我加了三成灵力,让它多撑了五息。
“所有人退回主阵圈!”我喊出这句话时,声音已经盖不过风啸。我立刻改用神识传音,直接打入每个人脑海。
队伍动了。有人摔倒,立刻被旁边的人拉起。林羽带着游斗组从南坡撤回,赵九在北谷口收线,把最后几枚预警符拔出来塞进怀里。没人问为什么,也没人停下。
可防御阵法已经开始晃动。中央阵眼的光柱忽明忽暗,四周的符文一条接一条熄灭。我冲到阵心位置,看见底下灵石已经消耗了六成。备用的还在库房,得有人去搬。
“赵九!”我大吼,“带两个人去取灵石,快!”
他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整个人一僵。他的影子在火光下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拉住。下一瞬,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不止是他。好几个站在边缘的弟子都跪了下去,脸色发青。那是威压,来自天上那片云。它不只是施加力量,还在吸灵,抽走我们的灵气供它运转。
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现在不能慌,也不能停。
我跳上阵台最高处,闭眼感受能量流动。风、火、地脉、阵法……所有信息在脑中汇成一条线。我能感觉到那股大招的力量是从东南方向来的,沿着地脉一路推进,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插进我们这里。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阵法,是祭阵。
我想起《凤翔诀》里那句话——天地同灼,必有大祭将启。
他们用了血脉献祭,把整个凤族的火灵之力集中起来,形成这个“焚天劫火阵”。只要阵不破,它就会一直烧下去,直到我们耗尽最后一块灵石,最后一口气。
不能再硬撑了。
我召来林羽和赵九,还有两个阵法师。“听好,”我说,“分三组。一组加固阵眼,把能用的都填进去;二组救人,先把吐血的扶到内圈;第三组跟我一起查能量流向。”
没人质疑,立刻行动。
我带着三人绕到西侧断崖,这里的地脉最清晰。我把手按在地上,神识顺着纹路往下探。果然,有一股持续不断的热流从地下传来,方向指向凤族领地边缘的一处山脊。
但这股流不对劲。它太稳了,稳得不像自然形成的。而且每隔七息,就会有一次轻微波动,像是有人在定时输送。
“他们在外面设了节点。”我说,“主阵在这里,但供能的不在里面。”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我回头,看见三个年轻弟子正往密道口跑。其中一个手里还抓着包袱,显然是想逃。
我没骂,也没喊。一个闪身拦在他们面前。
“外面没有路。”我说,“你们现在出去,只会死在半山腰。”
那人喘着气,眼睛发红。“可这里也快塌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我知道你们怕。”我看着他们,“我也怕。但我更怕的是,等我死了,别人说我们是被人追着打出来的,而不是站着战到最后的。”
他们没动。
我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你叫陈平,对吧?从今天起,你是西哨临时队长。我现在给你权,阵图密令全放你手里。要是我倒了,你接着守。”
他愣住,手慢慢松开包袱。
“我不会丢下任何人。”我说,“所以你们也别丢下这个阵。”
他们终于站住了。
我回到阵台,发现灵石已经补上,阵眼亮了些。但天上的云更厚了,火蛇越来越多,开始向下喷射火星。第一波火雨落下,砸在阵法外层,“嗤”地烧出一个个坑洞。
再这样下去,撑不过半个时辰。
我盘膝坐下,强迫自己冷静。系统一直没动静,现在是最需要它的时候。
念头刚落,脑海中响起提示音。
【题目:此大招最脆弱之处在于?】
【限时十息】
【答错则神魂受创】
来了。
我脑子里飞快过所有线索——地脉被引、符纸自燃、红光闪现、鸟鸣七声、能量螺旋注入……
这些都不是攻击本身,是仪式的一部分。真正的破绽不在阵内,而在支撑它的外部节点。
而且,既然是祭阵,就必须有人主持。如果主持者不在主阵里,那他一定在外围某个关键点上,用自身血脉连接大阵。
我张口:“阵眼三缺一,主不在内而在外。”
【回答正确】
眼前骤然清明。视野里多了些东西——一条极细的能量线,从我们阵眼延伸出去,穿过山体,直指东南方某处。终点是一道血色光柱,藏在山脊背面,若隐若现。
找到了。
我睁开眼,望向那个方向。火光映在我脸上,照出一道清晰的轮廓。
“林羽!”我站起来,“带人守住阵眼,灵石不够就拆墙上的嵌石,总之不能断供。”
“赵九!”我又喊,“你负责伤员调度,谁倒下了立刻拖进内室。”
他们齐声应下。
我抓起火纹令旗,插在阵台边上。这是指挥权交接的标志。只要旗不倒,阵就不散。
然后我解下背后的剑,检查了一遍剑鞘和扣锁。肩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已经顾不上了。
我跃下高台,脚步落在焦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风更大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天上的火蛇已经开始凝聚,下一波冲击随时会来。
我盯着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血光,迈出第一步。
第二步刚踏出,身后传来林羽的声音:“你要去哪?”
我没有回头。
“去把那根线,亲手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