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盾插在石缝里,微微震着。我站在高台边缘,手搭在盾柄上,指腹能感觉到那股持续不断的波动,像是地底有东西在爬。
它没停。
我也没动。
昨夜那面残镜炸裂前映出的影子还在脑子里——双翼收拢,立于石台,面前水盘映着营地全貌。那人没走,他在等,等我们松懈。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山石和枯叶的气息。我闭眼听了一阵,脚步声没有,但地脉的颤动比平时多了两分杂乱。回响石已经埋下,可真到了破阵那一刻,三息预警够不够?
不知道。
但不能等。
我拔起玄光盾,转身走下高台。守夜的三队人刚换岗完毕,见我下来,立刻有人迎上来。
“首领。”
“召集所有人,半个时辰后议事棚集合。”我说,“所有轮休的也叫醒,包括后勤组和炼器房的。”
他点头跑了。
我没回棚,直接去了库房。那枚青灰储物袋还封在银丝笼里,悬在架子上方。我掀开帘子进去,取出镇元子教的根脉缠丝法符纸,重新贴在四角。银丝又紧了三层,袋子轻轻晃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灯笼。
我盯着它看了十息,才离开。
议事棚里人来得很快。
仙族、妖族、羽族,还有那些原本散落各处如今归附的修行者,全都到了。他们脸上有倦意,但没人说话。昨夜那场审讯和地图残片的事已经传开,有些人眼神里多了警惕。
我把地图摊在桌上,用四枚铁钉压住边角。
“这上面标了水源位置,丹房朝向,阵眼分布,连巡守换岗的时间都精确到刻。”我指着一处标记,“这个点,是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羽族第三小队交接的位置。你们觉得,这是巧合?”
底下有人摇头。
“三个月。”我说,“对方至少用了三个月收集情报。这不是试探,是布局的开始。”
一片安静。
一个年轻妖修开口:“可鲲鹏上次吃了亏,逃都来不及,还能再回来?”
我没回答他,而是看向仙族阵修组长:“外层阵法现在运行情况如何?”
“照常运转,每两个时辰切换一次灵力流向,迷惑外部探查。”
“内层呢?”
“地脉隐匿阵已覆盖核心区域,子时切换口令由三个小组分别掌握。”
“很好。”我点头,“但从今天起,不再只是被动防。我们要让敌人以为我们毫无防备,实际上每一寸地都在监控之下。”
有人皱眉。
我继续说:“我会布一个新阵,以天机窥隙镜残片为核心,结合地脉感知术,一旦外围被破,三息之内所有指挥节点都会收到警示。但这还不够。”
我扫视全场:“接下来,我要组织应急演练。模拟敌袭场景,包括突袭、渗透、定点清除。每一个人都要有明确任务,不能乱。”
“要是敌人不止一路呢?”
“那就按预案分兵应对。”我说,“仙族主控阵法支援,妖族负责近战封锁通道,羽族升空巡查制高点,后勤组立即转移资源。谁失职,谁负责。”
没人再问。
当天上午,第一次演练开始。
假设子时,北侧回响石传回异动,紧接着水源区爆发灵力爆炸。警报铜铃响起的瞬间,各组按路线行动。
过程不算顺利。
换防时出现十二息空档,西南角库房因隔音太好,未能第一时间接收到警报。一名后勤弟子迟了半刻才冲出来,手里还抱着药草箱。
我当场叫停。
“轮值表重排。”我说,“换防时间打乱,不再固定。库房顶部加装共鸣铜铃,连接地脉震动源,只要外围被触,铃声立刻响。”
有人提出异议:“这样会不会太紧张?我们刚赢了大战,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
我看着他:“你觉得赢了?”
他没说话。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那个送货的人身上会有赤鳞国的神魂烙印?”我声音不高,“为什么他的储物袋能拍下我们内部布局?赢的人,会被人盯得这么清楚吗?”
没人回答。
下午,我又带所有人上了高台。
北面那片低云还在,沉沉压在山顶,一动不动。
“你们看见的是雾。”我说,“我看见的是眼睛。”
然后我让人把那枚青灰储物袋提上来,依旧裹在银丝里。我用灵力缓缓注入一丝气息。
袋子猛地一震。
下一瞬,空中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正是上午演练时的画面。镜头从西南死角切入,清晰拍下了妖族战士冲出营门的时间、仙族开启阵眼的手诀顺序,甚至连后勤组搬箱子的路线都一清二楚。
全场哗然。
“这……这是什么时候录的?”
“从你们第一次演练就开始了。”我说,“敌人一直在看。你以为的训练,可能早就进了别人的棋盘。”
有人低头不语。
也有几个人攥紧了拳头。
“所以从现在起,别再说什么‘我们很强’。”我收起袋子,“强不怕,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弱。现在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了防一次袭击,是为了活到最后。”
散会后,我留在高台上。
夜色渐浓,巡逻队换了路线,灯火明灭不定,有的地方亮着,有的故意熄灭。整个营地看起来混乱无序,其实每一步都有安排。
我拿出天机窥隙镜的残片,贴在玄光盾表面。
两者接触的瞬间,镜中浮现一道极淡的影子——还是那个姿势,双翼收拢,站在原地。但这次,它的头偏了一些,像是在观察什么。
我屏住呼吸。
三息后,那影子忽然抬起一只手,指向南方。
盾面一震,镜片再次发烫。
我迅速收回,手指被烫出一道红痕。
就在这时,东南方的回响石传来一阵短促震动。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
是某种东西落地时引发的地波。
我站起身,望向那边。
一棵老树底下,有一块石头翻了过来,露出湿润的底面。那是昨天埋石时特意选的位置,没人碰过。
但现在,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