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港的夜晚总是混杂着海水咸腥和铁锈的气息。第9号码头最偏僻的仓库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浓雾中挣扎。
林默推开一扇半掩的钢制大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仓库内部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一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地上,就着应急灯的光亮组装着什么。
“你迟到了三分钟。”男人头也不抬,手里的扳手熟练地拧紧最后一个螺丝。他脚边躺着一把已经组装完成的狙击步枪,流线型的枪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蓝光。
“雾太大了。”林默说。
马库斯·沃尔夫终于抬起头。他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左眉骨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鬓角。但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像两颗打磨光滑的燧石,坚硬,冰冷,不带丝毫温度。
“在我的交易法则里,迟到就是违约。”马库斯站起身,身高接近一米九,工装裤下肌肉贲张,“违约就要付出代价。”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干脆。
林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银币,拇指轻轻一弹。银币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被马库斯稳稳接住。
“1695年的西班牙八字币。”林默说,“够付违约金吗?”
马库斯把银币凑到灯下仔细端详,刻痕深处的包浆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你从哪弄来的?”
“直布罗陀的一个老水手那里。他说这枚银币曾经救过他的命。”
马库斯罕见地笑了笑,把银币收进贴身口袋:“看来你做了功课。坐。”
他踢开脚边的几个空油桶,露出两张折叠凳。仓库角落里有个简易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枪械零件和工具,每一件都擦拭得锃亮。
“理查德说你需要些‘特殊装备’。”马库斯点燃一支雪茄,辛辣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但我得先知道,你要对付的是谁。”
“星冕会。”
马库斯夹着雪茄的手顿了顿,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有意思。上次找我对付他们的人,现在正在北海海底喂鱼。”
“那是他们没找对人。”
马库斯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眯起眼睛打量林默:“年轻人,你知道星冕会是什么吗?”
“一个古老的秘密组织,掌控着全球大部分地下交易。他们的成员遍布政界、金融界、军界,据说还能影响小国的政权更迭。”林默平静地说。
“说得对,但也不全对。”马库斯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他们最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眼线。你在巴黎喝杯咖啡,十分钟后星冕会就知道你加了几块方糖。”
他站起身,从工作台底下拖出一个军绿色的长条箱。箱盖打开,里面是分解状态的狙击步枪组件,深灰色的涂层在灯光下几乎不反光。
“hK417,20英寸枪管,定制消音器。”马库斯的手指抚过冰冷的金属,“有效射程800米,能在0.5秒内完成组装。适合城市狙击。”
林默仔细检查每个部件:“我要的不是这个。”
马库斯挑眉:“那你想要什么?”
“情报。”林默抬起头,“星冕会在北非的武器运输路线,特别是他们在利比亚的集散点。”
仓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货轮的汽笛声隐约传来。
马库斯突然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你知道这条情报值多少钱吗?”
“你说个价。”
“不是钱的问题。”马库斯收起笑容,“这是我的交易法则第二条:永远不要招惹睡着的狮子。而现在,你让我去拔狮子的胡须。”
林默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推到马库斯面前:“看看这个再说。”
马库斯狐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孩,穿着巴伐利亚的传统服饰,笑得灿烂。
他的手指开始发抖,燧石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慕尼黑的一家孤儿院。她现在叫安娜,是个美术老师,生活得很好。”林默轻声说,“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马库斯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雪茄烧到了手指都浑然不觉。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进胸前口袋,贴肉放着。
“明天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沙哑,“你会得到你要的情报。”
“代价呢?”林默问。
马库斯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把造型奇特的多功能刀具,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这是我的交易法则第三条:有些债,用钱是还不清的。”
他把刀塞进林默手里:“收下这个。在必要的时候,它能救你的命。”
林默接过刀,入手沉甸甸的。刀柄上刻着一行小字:wer das Schwert nimmt, soll durch das Schwert umkommen.
“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他轻声念出这句德文谚语。
马库斯已经转身继续摆弄他的枪械,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记住,年轻人。和星冕会打交道,要么一击毙命,要么就别出手。”
仓库大门在身后关上,浓雾依旧没有散去。林默握紧手中的刀,冰凉的金属渐渐被体温焐热。
在这个充满交易的世界里,有些法则远比金钱更重要。而马库斯刚刚教会他的,是最珍贵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