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一脚踹开药房的门。
里面的人背对着他,穿着灰色工装,正弯腰打开一个纸箱。听到动静立刻直起身,手还搭在箱子边缘。齐砚舟一眼就看到了标签上的编号:Zt-804。
“谁让你动的?”
那人喉咙动了一下,“张主任说这批是紧急补货,让我直接送进恒温柜。”
“张主任签字了吗?”
“签了,在登记本上。”
齐砚舟走过去翻开记录本,张明的名字确实写着,时间是十分钟前。他没说话,把本子合上,转身走到监控屏幕前调取录像。画面里,一辆没有标识的物流车驶入b区,司机戴着帽子低头下车,张明站在旁边递过一张单据,对方扫码后抬着箱子往药房走。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他按下备份键,将视频加密传到私人邮箱。然后拿起对讲机:“药库全体注意,Zt-804批次药品立即封存,未经过我亲自验收,任何人员不得拆封使用。”
对讲机那头传来迟疑的声音:“可是齐主任,这药说是治心衰的,病房已经在催了……”
“我说了算。”他关掉对讲机,盯着那个临时工,“你现在出去,告诉外面的人,今天所有入库药品必须由我现场确认才能放行。”
那人点头快步离开。
齐砚舟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现在不能闹大。如果当场揭发张明,别人只会说他是借题发挥排挤同事。可他也不能让这批药流进病房。聚乙二醇-6000会导致肾衰,一旦用在重症病人身上,就是一场灾难。
他掏出手机给林夏打电话:“查一下张明今早的行程,特别是他和谁见过面。”
电话刚挂,他又拨通药剂科主任的号码:“从今天起,所有替代药品采购由我直接对接供应商,你配合做流程备案。”
对方愣了一下:“刘总那边断供,咱们自己买?钱从哪出?”
“现款预付,我来协调资金。”
“可院长没批……”
“出了事我担责。”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然后转身走向楼梯间,一口气爬上天台。
风很大,吹得他衬衫贴在背上。远处江水泛着灰光,医院楼下的车流像一条缓慢移动的线。他靠在护栏边,闭上眼睛。
脑子里开始浮现画面——不是手术,而是整条药品链的运转过程。抗生素停供第三天,术后感染率上升;化疗药断货一周,肿瘤患者被迫中断治疗;镇痛剂短缺,晚期病人在床上打滚喊疼……这些场景在他眼前快速闪过,持续了大概三秒。
睁开眼时,额头有点湿。
他拿出手机,翻出几个之前联系过的药企负责人号码,一个个打过去。
“王总,我是市一院齐砚舟。你们之前停供的那个抗生素系列,我现在要双倍量,现款结算,冷链标准不变。”
“李厂长,对,就是那个镇痛剂。刘振虎不送了,我们自己买。明天能发货吗?能?好,我派车去接。”
“陈经理,化疗辅助药也一样处理,价格按市场价上浮百分之十,但必须保证纯度达标。”
打完第五个电话,手机发烫。他一条条听着回复,有的犹豫,有的惊讶,也有人干脆拒绝。但他不在乎。只要有一半答应,就能撑住半个月。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喘了口气。
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小雨发来消息:“主任,检验科复检结果出来了,Zt-804里的聚乙二醇含量超标十七倍,确认不能用于注射。”
他回了个“收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下楼的时候,他在三楼拐角碰见药剂科的小张。
“齐主任,您真要把那些药全买回来?”
“不然呢?”
“可大家都说……您这是拿全院冒险。”
“谁说的?”
“不止一个人。有人说您跟刘总杠上了,连累我们都没药用。”
齐砚舟笑了笑,“那你告诉我,要是你现在发烧到四十度,是要一瓶真退烧药,还是十句道歉?”
小张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我要的是药安全,不是谁高兴。”他说完继续往前走。
药库门口已经来了两辆冷链车。司机正在核对单据。齐砚舟走过去亲自检查温控记录,打开箱子查看包装封条,每一项都拍了照。
林夏赶过来帮忙登记。
“老师,培训名单我列好了,五个骨干医生今晚八点开会,用药指南已经打印。”
“好。再加一条,所有参与培训的人,签知情承诺书。”
“怕他们事后不认?”
“不怕。但得让他们清楚,这不是普通学习,是应急授权。”
林夏点头记下。
两个小时后,第一批抗生素入库。齐砚舟站在药房外看着工人把箱子搬进恒温柜,最后一辆补给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
他没脱白大褂,袖口沾了点灰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听诊器项链。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赵德柱带着两个保安走过来,站定在五米外。
“齐主任,刚才那几车货,走的不是正规采购流程吧?”
“流程在我手里。”
“可院长还没签字。”
“等他签完字,病人早就扛不住了。”
赵德柱冷笑一声,“您倒是挺会给自己立英雄人设。”
齐砚舟看着他,“你要么现在进去查每一箱药的检测报告,要么带人回去。别站在这儿表演忠心。”
赵德柱脸色变了变,挥手让保安离开。临走前回头说了句:“您以为这样就能赢?”
齐砚舟没回答。
他转过身,伸手推开药房的门。
冷气扑面而来。
货架上整齐码着新到的药品箱,最前面那一排贴着黄色标签,写着“优先使用”。
他走进去,拿起一盒抗生素翻看批号。
门外,小雨抱着化验单跑过来,声音在走廊里响起:“主任!张明刚刚去了检验科,调走了Zt-804的原始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