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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染坊的铜铃在蒸腾的热浪里发出第三声清响时,小漠正把脸颊贴在冰凉的桃木柜台上。染坊的门窗都挂着粗麻布帘,却挡不住正午阳光的炙烤,只有屋顶那台老式吊扇在吱呀作响,搅动着凝滞的空气。扇叶扬起的风里,混合着桃木柜台特有的沉香、奶香染剂的甜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尘气息,在空气中织成一层温柔的网,稍稍驱散了些午后的燥热。

这张桃木柜台是老漠去年特意请快发工坊的匠人打造的。老师傅用了整整三个月时间,精选上等桃木,经过开料、干燥、打磨等十几道工序,才最终完成。桌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泛着温润的光泽,能清晰映出小漠纠结的脸。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那里还残留着老漠手掌的温度,仿佛父亲还在身边,能给他出谋划策。

墙上那张泛黄的快发定价表已经挂了五年,边角微微卷起,记录着染坊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小漠的目光停留在 “金沙色 5 文” 那行字上,这是林悦上个月亲手写的,用红漆描了三遍,醒目又郑重。可现在,那行字的边角已经被小漠的指尖磨得发白,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在同一个价格前犹豫了。每次看到客人掏银子时的窘迫模样,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昨天,那个带着孩子的妇人来染布,想给女儿做件新衣裳。她掏出钱袋时,里面叮当作响,倒出来只有几枚铜钱,还都是磨损严重的旧币。“掌柜的,能不能便宜些?孩子她爹在矿上做工,半年没发工钱了……” 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小漠,眼睛里满是渴望。

小漠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着老漠在染坊里玩耍的情景。那时候,老漠总是说:“做生意要讲良心,不能赚昧心钱。” 可现在,染坊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上个月,邻镇新开了一家染坊,打着 “低价促销” 的旗号,抢走了不少老主顾。林悦劝他也降价,可小漠知道,染坊的成本摆在那里。光是染制金沙色用的金粉,就价格不菲,更别说人工和其他开销了。

吊扇突然发出 “咔嗒” 一声,扇叶剧烈晃动起来,小漠吓了一跳,猛地坐直身子。阳光透过麻布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定价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金沙色 5 文” 几个字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他的优柔寡断。

他站起身,走到染缸前。十几个染缸整齐排列,里面的染料颜色各异,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指尖轻轻划过缸沿,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下来。这些染缸,这些染料,都是老漠一生的心血。老漠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小漠,记住,染坊的招牌不能砸。”

可招牌重要,还是活下去重要?小漠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他想起林悦说的话:“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都不容易,适当降价才能留住客人。” 但他也清楚,一旦降价,利润就会大幅减少,染坊的日子会更难过。

正想着,铜铃又响了。这次是清脆的两声,说明有客人来了。小漠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柜台前。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商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肩上扛着一大卷白布。“掌柜的,我要染二十匹金沙色的布,越快越好。” 商人把布往柜台上一放,语气急切。

小漠心里一紧,二十匹金沙色绸缎的订单,在这日渐冷清的染坊前,无疑是根救命稻草。但看着商人疲惫的神情,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昨天 —— 那个抱着褪色嫁衣痛哭的妇人。

客官,染金沙色的成本比较高,价格...... 小漠刚开口,就被商人急切地打断:我知道,不就是 5 文钱一匹嘛。但我有个条件,能不能三天内交货?我有急用。

染坊后院的老井旁,小漠蹲在青石阶上,用竹竿搅动着大染缸。靛蓝的染液泛起细密的泡沫,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幽光。他盯着水面,商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二十匹金沙色绸缎,五十两白银的定金已经攥在手心,沉甸甸的。

三天前,那个妇人也是这样攥着钱来找他。她的嫁衣是三年前在苏州订的,用的是最上等的云锦,可现在却褪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小师傅,您救救这件衣裳吧,这是我成亲时穿的。 妇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泪痕。

小漠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蹲在染缸前发愁。嫁衣的料子太娇贵,普通的染料根本没用,必须用藏红花和金线调制的特殊染剂。可这样的染剂,光是成本就要比普通染料高出十倍。

要不,我给您换种颜色? 小漠试探着问。妇人却猛地摇头:不行,这是我丈夫亲手选的颜色,说像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夕阳下的钱塘江。

最终,小漠还是接下了这个活。他翻遍了父亲留下的染坊笔记,终于在泛黄的纸页间找到了配方。整整三天,他守在染缸前,看着嫁衣在特制的染液中慢慢苏醒,金线重新焕发出光泽,藏红花的香气弥漫在整个染坊。

可当妇人来取衣服时,小漠却愣住了。嫁衣确实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可妇人的眼神却黯淡无光。我丈夫...... 他再也看不到了。 妇人哽咽着说,上个月,他出海打渔,再也没回来。

此刻,商人的催促声又在耳边响起。三天交货,谈何容易?金沙色的染料需要用西域进贡的金粉,光是调配就要花上一天时间。更别说还要经过七道漂洗、九次晾晒,才能让颜色真正渗入绸缎的纹理。

小师傅? 商人的声音打断了小漠的回忆,三天时间,到底行不行?

小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染坊的屋檐下,夕阳正一点点褪去,将整个院子染成暖黄色。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做染坊生意,靠的不只是手艺,更是良心。

客官, 小漠看着商人疲惫却急切的眼神,三天时间太紧了。金沙色的染制工序复杂,就算我们日夜赶工,也至少需要五天。

商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可我真的等不了那么久!这二十匹绸缎,是要送去京城给贵妃娘娘做寿衣的。要是误了时辰,我全家都得掉脑袋!

小漠心里一颤。寿衣?原来这些华丽的绸缎,是要给死人穿的。他想起妇人的嫁衣,想起她捧着衣服时颤抖的手,想起她说 再也看不到了 时的眼神。

这样吧, 小漠沉吟片刻,我可以答应您三天交货,但有个条件。

商人眼睛一亮:什么条件?只要能按时交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您得加钱。 小漠直视着商人的眼睛,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的伙计们。他们得没日没夜地干活,这三天,他们都不能回家。

商人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点了点头:行!每匹加十文钱,够不够?

小漠摇了摇头:不够。每匹加二十文,而且,您得先付一半的工钱。

商人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厚的染坊伙计,竟然这么会做生意。但时间紧迫,他也别无选择。好!就按你说的办!

当晚,染坊的灯火彻夜未熄。小漠带着伙计们开始调配染料,金粉在月光下闪烁,如同点点星光。他一边搅拌着染液,一边回想着父亲教他的话:染布如做人,要讲究个

字。颜色要真,心也要真。

第二天中午,第一匹绸缎下缸了。小漠守在染缸旁,看着绸缎在金色的染液中慢慢舒展,就像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伙计们轮流值守,累了就靠在墙边打个盹,醒了接着干活。

第三天傍晚,二十匹金沙色绸缎终于完成了。它们被整齐地挂在晾衣绳上,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金光。商人来取货时,眼睛都直了:这...... 这简直比我见过的任何绸缎都漂亮!

小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下了工钱。他知道,这些钱里,有一半是要分给伙计们的。剩下的,他打算留着,用来帮助那些和妇人一样,有着故事的人。

夜幕降临,染坊恢复了平静。小漠坐在门槛上,望着满天繁星。他想起妇人最后离开时的背影,想起她转身时轻轻说的那句 。也许,这就是染坊存在的意义吧 —— 不仅是染布,更是染人心。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小漠起身关上门,染坊里飘出淡淡的藏红花香气。明天,又会有新的故事,新的衣裳,新的颜色,在这小小的染坊里,悄然绽放。

小漠犹豫了。按照正常流程,染二十匹布至少需要五天时间。但这笔生意对染坊来说太重要了,他咬了咬牙:“可以,但需要加些加急费。” 商人皱了皱眉:“掌柜的,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吗?我在别家问过,人家价格比你低,工期也短。”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小漠心里。他知道商人说的是实话,邻镇那家新开的染坊确实在低价抢生意。但他不能降价,也不能偷工减料。“客官,我们染坊一向讲究品质,用的都是最好的染料……” 他试图解释,可商人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扛起布就往外走。

铜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小漠望着商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回到柜台前,重新盯着那张定价表。“金沙色 5 文”,这简单的几个字,此刻却像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染坊里的温度也稍稍降了些。小漠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决定出去走走。他锁好店门,沿着熟悉的街道漫步。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在叫卖。一个卖烧饼的老汉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小漠啊,来个烧饼?” 小漠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老漠的坟前。坟头的青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小漠在坟前坐下,望着远处的沙丘发呆。“爹,我该怎么办?” 他喃喃自语,“是该守住招牌,还是该降价求生?”

夕阳的余晖洒在沙丘上,染出一片金黄,就像他染坊里的金沙色。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老漠说的 “招牌不能砸”,不仅仅是指染坊的品质,更是指做人的良心和诚信。也许,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他更应该坚守这些原则,而不是随波逐流。

回到染坊时,天已经黑了。小漠点亮油灯,在定价表前站了很久。然后,他拿起毛笔,蘸了蘸红漆,在 “金沙色 5 文” 旁边写下一行小字:“凡困难人家,可酌情减免。” 写完,他长舒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小漠望着墙上的定价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染坊也许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守住初心,就一定能走下去。

第二天一早,染坊的铜铃又欢快地响了起来。第一个客人是昨天那个商人。他看到定价表上的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掌柜的,我决定了,这二十匹布还是在你这儿染。就冲你这份心意,我信得过你。”

小漠也笑了,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更是一个新的开始。在这个充满挑战的时代,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好老漠留下的这份家业,也守护好自己的良心。

吊扇重新转动起来,带着熟悉的沉香与甜腻,在晨光中编织着新的希望。小漠拿起染缸旁的木勺,轻轻搅拌着里面的染料,金色的液体泛起涟漪,仿佛预示着染坊光明的未来。他知道,只要坚持品质,心怀善意,就一定能在这残酷的市场竞争中,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而那张定价表,也将继续见证染坊的成长与蜕变,记录下每一个温暖而感人的故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漠的善举渐渐在镇上传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沙漠染坊不仅染出的布品质上乘,掌柜的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那些曾经被邻镇染坊抢走的老主顾,也纷纷回到了这里。小漠并没有因为生意变好而骄傲,反而更加注重染坊的品质和服务。

他开始研究新的染色工艺,尝试用当地的植物制作天然染料,既降低了成本,又更加环保。他还招收了几个学徒,手把手教他们染布的技巧,把老漠留下的手艺传承下去。林悦看到染坊越来越好,也由衷地为小漠感到高兴,两人一起努力,让染坊的生意蒸蒸日上。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小漠站在染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心中充满感慨。那张泛黄的定价表依然挂在墙上,虽然边角已经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它见证了染坊的低谷与辉煌,也见证了小漠的成长与蜕变。小漠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定价表,更是一份责任,一份承诺,一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沙漠染坊的铜铃,也将继续在风中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为每一个路过的人讲述着这里发生的温暖故事。在这片广袤的沙漠中,这座小小的染坊,就像一盏明灯,照亮着人们前行的道路,也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柜台对面的部落客人正低头摩挲着刚染好的头发,指腹反复蹭过发梢的光泽。那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金沙色,是小漠调了三次才满意的颜色 —— 第一次驼奶加少了,染出来发涩;第二次魂染花粉放多了,颜色偏暗;直到第三次,他按林悦教的 “恒温 25c搅拌 15 分钟”,才调出这亮得像撒了星子的 “金沙色”。客人摸出个磨得发亮的牛皮钱袋,钱袋表面补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显然用了很多年,他倒出三枚碎银在柜台上,银块滚了滚,最大的那枚还缺了个角,边缘被磨得光滑。客人的指尖沾着沥青,是今早帮邻居补帐篷时蹭的,此刻正紧张地抠着钱袋边缘的线头,指节都泛了白。

“要不…… 就收 3 文?” 小漠攥着檀木染梳的手沁出细汗,梳柄上的快发标志被手心的温度焐得温热,梳齿间还缠着根客人的白发 —— 染之前他特意留了样,想着染完后还给客人,现在那根白发静静躺在梳齿间,像根细小的针,扎得他心里发慌。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柜台下的成本核算本上,那本子是快发联盟统一发的,牛皮封面印着烫金的 “快发联盟专用”,里面用红笔一笔一画标着原料成本:“驼奶 3 文 \/ 斤”“魂染花粉 2 文 \/ 包”“地脉泉 1 文 \/ 瓶”,算下来 “金沙色” 每染一次成本正好 4 文。还有林悦用铅笔写的批注,字迹娟秀却透着坚定:“成本是底线,守住才能长久,快发的实惠不是亏本,是让每个人都能用上好染剂,也让染坊能一直开下去。”

可视线再回到客人身上,小漠的心又软了。客人正用袖口擦额头的汗,露出的胳膊上有片浅褐色的晒伤 —— 那是昨天帮染坊搬草料时蹭的。小漠记得清清楚楚,昨天日头正毒,沙漠的温度快赶上开水,客人抱着草料从货车到仓库跑了五趟,草帽都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脸上,却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走了。现在那晒伤处还泛着红,像块没愈合的伤口,在客人深褐色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哗啦 ——” 陶瓶碰撞的叮当声突然打破了沉默,林悦抱着新到的 “金沙色” 染剂瓶走进来,瓶身上贴着快发的云纹标签,标签边角还沾着点沙漠的细沙。她把瓶子轻轻放在柜台上,瓶底的 “快发” 标志在阳光下泛出微光,刚好照亮了小漠纠结得皱成一团的脸。“又在想定价的事?” 林悦拿起成本核算本翻了翻,指尖轻轻停在 “金沙色成本 4 文” 那行,目光却看向柜台对面的客人,“这客人我见过,昨天搬草料时,他特意把最沉的几捆留给自己,怕我和你搬不动,多实在的人。”

小漠的耳朵有点红,像被说中了心事,他挠了挠头,声音有点小:“可总部定的价是 5 文,收 3 文的话,每染一次就赔 1 文,要是客人多了,染坊该亏本了。” 他的指尖在定价表的 “3 文” 和 “5 文” 之间画着圈,檀木染梳的齿尖不小心刮到柜台,留下一道浅浅的痕,他赶紧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明显。林悦突然指着柜台上的染剂瓶笑了,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你看这染剂,成本里算上了驼奶、花粉,可客人帮我们省了雇人搬草料的钱 —— 雇人搬一次草料要 2 文,他帮我们搬了五趟,算不算‘以工抵价’?” 她用指甲在核算本的空白处画了个简单的天平,左边写 “3 文银”,右边写 “2 文工”,天平的两端刚好持平,“快发的定价表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我们算的不只是银钱,还有人心。”

客人突然 “噌” 地站起来,木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小漠手里的染梳差点掉在地上。他从怀里掏出个粗麻布包,布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骆驼花,针脚虽然不齐,却看得出来绣得很用心。他把布包往柜台上一倒,红棕色的沙枣滚了一地,表皮皱巴巴的,却透着股浓郁的甜香,在染坊里漫开来。“我家里晒了不少沙枣,能抵 2 文不?” 客人的声音有点抖,像怕被拒绝,眼睛紧紧盯着小漠和林悦,“这枣子甜,能泡水喝,也能当染剂辅料 —— 上次听你爹老漠说的,沙枣汁能中和染剂的涩味。”

小漠刚要开口说 “当然能”,林悦已经弯腰捡起一颗沙枣,放在鼻尖闻了闻,甜香瞬间灌满鼻腔:“当然能!3 文钱加 2 斤沙枣,刚好抵 5 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把沙枣放进旁边的陶碗里,颗颗饱满,没有一颗坏的,“我记上啊,沙枣腌成蜜饯能当染剂香料,市价 1 斤 2 文,2 斤就是 4 文,折算下来我们还赚了呢。” 她转头对客人笑,眼里闪着光,“您这沙枣品质这么好,下次您来染头发,我让小漠多放半勺魂染花粉,保证颜色更亮,还能多顺滑两天。” 客人的脸瞬间亮起来,像被阳光照透的沙枣,之前的紧张一扫而空,连声音都轻快了:“那太好了!我下次多带点沙枣来,给你们泡水喝!”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斜斜地照进染坊,在地面投下窗格的影子,像铺了块格子布。就在这时,穿绸衫的商人掀开门帘走进来,银质门环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 “叮当” 声,与染剂瓶的碰撞声格外和谐。他的绸衫是天青色的,在满是黄沙的沙漠里很少见,一看就是从绿洲来的富商,手里把玩着个翡翠玉扳指,走到柜台前,拿起小漠刚调好的奶香染剂,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却皱了皱:“这染剂不错,我要一百瓶,算我 3 文一瓶怎么样?我多买,你便宜点,大家都划算。”

小漠的脸瞬间涨红,像被晒透的番茄 —— 他记得林悦说过,“金沙色” 批发价最低能降到 3 文 5,要是压到 3 文,每瓶就亏 5 厘,一百瓶就是 50 文,那可是他半个月的工钱。他深吸一口气,想起林悦教的 “议价技巧”,双手紧紧攥着成本核算本,声音虽然有点抖,却很坚定:“批量购买可以降价,但得签长期合同。您要是能保证每月都来拿一百瓶,我可以给您 3 文 5 一瓶,还保证半年内不涨价。” 他从柜台下翻出快发统一印制的合同,羊皮纸边缘烫着金,上面的 “保价条款”“质量承诺” 用红墨写得清清楚楚,“而且我们有要求,您得保证不在沙漠抬价卖 —— 快发的染剂,是要让普通人也买得起的,不能因为您是商人,就把价格涨上去,让乡亲们用不起好染剂。”

商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的学徒会这么坚持,他看着合同上 “快发联盟监制” 的红章,又看了看小漠涨红却坚定的脸,突然笑了,玉扳指在手指上转了一圈:“你这小子,比你爹老漠会做生意,既懂变通,又守规矩。” 他从怀里掏出私章,在合同上 “啪” 地盖了印,朱砂红印和快发的红章并排在一起,倒像对孪生兄弟,格外显眼,“我在绿洲有三家店,以后每月都来拿一百瓶,就按你说的 3 文 5,我也保证不抬价,让绿洲的乡亲也能用上实惠的好染剂。” 他把一锭五十文的银锭放在柜台上,银锭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让小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拿出快发的收据本,一笔一画写下收款金额,双手递给商人。

夕阳西下时,染坊终于收摊了。小漠坐在柜台前,对着账本发呆,泛黄的纸页上,整整齐齐记着三笔收入:3 文碎银、2 斤沙枣、五十文定金。沙枣被他小心地放进陶缸里,缸沿缺了个口,是他从小用的吃饭碗,现在用来装沙枣,倒格外合适;定金用红布包着,放进快发特制的钱匣里,匣底刻着 “诚信为本” 四个小字,是老漠亲手刻的,摸上去还有点硌手。

林悦帮他把沙枣倒进腌蜜饯的陶缸时,陶缸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还剩着点上次腌的魂染花蜜,混着沙枣的甜香,格外好闻。她的竹筷刚伸进缸里,就碰到个硬东西,捞出来一看,是颗用油纸包着的驼奶饼,油纸已经被蜜饯的汁水浸得发软,饼却还完整,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这是早上老漠媳妇送来的,说给你当点心,你倒是忘了吃。” 林悦把驼奶饼递给小漠,眼里带着笑,“你看,快发的账本不止记银钱,还记人情。这饼抵不了钱,却比钱暖,就像客人的沙枣、商人的合同,都是快发能一直开下去的原因。”

小漠接过驼奶饼,咬了一口,奶香和沙枣的甜在舌尖散开,暖得他心里发慌。他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支新的狼毫毛笔,在定价表旁边加了一列 “兑换栏”,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像在模仿林悦的笔迹,一笔一画写着:“沙枣 1 斤抵 1 文,帮搬货 1 时辰抵 2 文,带新顾客来抵 3 文,自家种的槐花、骆驼花也可抵价,按市价折算。” 写完后,他又在底下画了个小小的骆驼,驼峰上驮着个染剂瓶,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 那是他最擅长画的图案,每次画完,他都觉得心里暖暖的。

染坊外的风卷着驼铃声掠过,挂在门口的染剂样本在风中轻轻摇晃,“金沙色”“柔光棕”“奶香魂染” 的瓶子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唱歌。小漠摸着柜台下的成本核算本,突然明白了林悦说的 “快发的实惠”—— 不是一味地降价,也不是死死守住定价,是在成本和人情之间找平衡,让客人觉得值,也让染坊能长久。就像这奶香染剂,加了驼奶才更顺滑;快发的定价,掺了人情才更长久。

他锁染坊门时,突然发现门钩上挂着顶草帽,是昨天客人搬草料时落下的。草帽的草编缝隙里还沾着染坊的魂染花粉,淡紫色的,像撒了把星星。小漠把草帽轻轻理了理,在旁边贴了张纸条,用铅笔写着:“您的草帽落在染坊了,下次来染头记得拿 —— 小漠。” 暮色渐渐漫过染坊的土墙,橘红色的夕阳把草帽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温柔的拥抱,守着染坊里的人情,也守着快发的初心。

走在回补给站的路上,小漠手里攥着那支狼毫笔,心里格外踏实。他想起林悦说的 “快发的路还长”,现在他好像懂了,这条路不是靠银钱铺的,是靠一个个像客人这样的善意,靠一次次灵活的定价,靠守住成本却不丢人情的坚持,慢慢铺出来的。远处的沙丘被夕阳染成了暖橙色,像块巨大的蜜糖,小漠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他知道,明天染坊又会是热闹的一天,会有更多客人来,会有更多人情故事,而他,会把这些故事都记在账本里,记在心里,让快发的染剂,带着人情的温度,染亮每个普通人的头发。

然而,这份温暖与笃定并未持续太久。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天际,小漠推开染坊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 昨日挂在门钩上的草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泛黄的布条,歪歪扭扭地写着:“魂染花有毒,离染坊远点!” 字迹边缘晕染着深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染坊内的情景更令人心惊。几罐调配好的染剂被打翻在地,暗紫色的液体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原本整齐排列的草木染料散落一地,小漠蹲下身,指尖沾起一撮染坊特有的魂染花粉,发现粉末中竟夹杂着黑色的颗粒,凑近一闻,那股清新的花香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作呕的腥气。

“小漠!” 林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明显的慌乱。她冲进染坊,发髻松散,裙摆沾着泥浆,“出事了!城南的王阿婆,用了我们上周调配的黑发染剂,今早... 今早头发全掉光了,头皮还肿得发紫!”

小漠手中的魂染花粉簌簌掉落,他想起王阿婆来染坊时的模样 —— 那是位慈祥的老人,每次来都要给他带自家晒的柿饼,还总念叨着要给他介绍对象。此刻老人痛苦的模样在他脑海中闪过,愧疚与不安瞬间将他淹没。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捣鬼?” 林悦咬着嘴唇,眼中满是担忧,“最近城里突然冒出好几家染坊,听说背后是同一个东家,手段都不太干净。” 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上面印着 “焕彩染坊,三日黑发,无效退款” 的字样,配图中模特乌黑亮丽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光泽。

小漠攥紧传单,指节发白。他清楚地记得,魂染花虽然上色快,但天然染料本就存在褪色快、固色难的问题,自己从未承诺过 “三日黑发” 这种效果。而且,魂染花向来温和,绝不可能导致脱发烂脸。可如今证据确凿,染坊门口渐渐聚集起看热闹的人群,有人举着写满谩骂的牌子,有人高喊着要退钱,更有甚者直接将臭鸡蛋砸向染坊的木门。

“小漠师傅,您可得救救我娘!” 人群中挤出个年轻后生,满脸泪痕,正是王阿婆的儿子。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小漠的裤脚,“大夫说再治不好,娘这头皮就要溃烂了!”

就在场面陷入混乱之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外传来:“让让,我看看。” 众人自动分开一条路,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女子款步走来。她发间别着一朵银制铃兰,腰间悬着个古朴的药箱,眉眼间透着几分冷冽。

女子径直走到小漠面前,目光如炬:“我是济世堂新来的大夫苏棠,听闻此处有人中了奇毒,特来查看。” 说罢,她蹲下身子,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在打翻的染剂中蘸了蘸,银针瞬间变得漆黑如墨,“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天然染料,里面掺了蚀骨草和毒藤汁液,不出三日,使用者全身皮肉都会溃烂而亡。”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指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小漠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他死死盯着那截银针,突然想起前日傍晚,染坊仓库曾传来异响。当时他赶过去查看,却只发现后窗虚掩,以为是风吹开的,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定是有人趁他不备,偷偷调换了染料!

“小漠,现在怎么办?” 林悦脸色惨白,“我们要不要报官?”

苏棠收起银针,目光在小漠和林悦脸上扫过:“报官怕是来不及了。焕彩染坊的东家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知府大人的远房表亲,在城里横行霸道已久。这次栽赃陷害,摆明了是想把快发染坊彻底搞垮。” 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个瓷瓶,“这是解药,先给中毒者敷上,能暂时压制毒性。但要想彻底解毒,必须找到魂染花的母株。”

“魂染花的母株?” 小漠一愣,“传说中百年才开一次花,能解百毒的那株?可谁也不知道它生长在哪里啊!”

苏棠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神秘:“我知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 等这件事结束后,带我去见一个人。” 她的目光越过小漠,望向染坊墙上挂着的那幅老旧的画,画中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正在仔细研磨草木染料。

小漠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中涌起无数疑问。那幅画是父亲留下的,画中的父亲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诉说着对草木染的热爱。苏棠为何对这幅画如此感兴趣?她又想见到谁?

此时,天色渐暗,闹事的人群渐渐散去,但快发染坊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小漠望着满地狼藉,握紧了拳头。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找到魂染花的母株,还快发染坊一个清白,更要守护住父亲留下的这份传承,以及那些信任他的客人。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焕彩染坊内,一个身着锦袍的男人把玩着那顶从快发染坊偷来的草帽,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小漠,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等你败得一无所有,就该乖乖把你父亲留下的《草木染秘方》交出来了...” 他身后的屏风上,赫然画着一株盛开的魂染花,花瓣泛着妖异的紫色光芒。

夜色深沉,一场关于草木染的生死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小漠带着林悦和苏棠踏上寻找魂染花母株的冒险之旅,等待他们的,是神秘的古遗迹、凶狠的山匪,还有隐藏在暗处的重重阴谋。而快发染坊的账本里,也将写下更多跌宕起伏的故事,那些人情冷暖、恩怨情仇,都将在染剂的晕染下,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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