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秧》之三。
金姓少年将铺盖搬来,与王子巽枕头相连睡下,只见那被褥精美华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王子巽也招呼仆人睡在床上,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各自默默地安枕。
过了许久,少年开始故意翻来覆去,那动作带着几分刻意,渐渐贴近仆人。
仆人下意识地移动避开他,可少年却像是不依不饶,又再次靠近过来。
当少年的皮肤触及仆人时,那滑腻的触感如油脂一般,让仆人心神摇动。
仆人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试探着和他……;
而少年更是殷勤备至,喘息动作不断。
王子巽隐约听到一些动静,心中虽然非常惊骇奇怪,但终究没有怀疑少年有别的恶意,只当是年轻人之间的打闹。
天刚破晓,少年便匆匆起床,催促王子巽一同早早赶路。
他说道:“您的驴子疲惫不堪,夜里寄存在我这里的东西,到前边路上再还给您吧。”
王子巽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已经麻利地把行李加上去,骑上了骡子。
王子巽无奈,只得跟从他。
那骡子跑起来,速度极快,渐渐与王子巽拉开了距离。
王子巽料想他会在前面路上等待,起初并未在意。
一路上,王子巽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把夜里听到的声音问仆人。
仆人如实将与少年的亲密举动告诉了王子巽。
王子巽这才惊恐地说:“现在被念秧骗了!
哪有官宦人家名士,却向马夫自荐枕席的?”
他又转念一想,觉得少年谈吐风雅,似乎不是念秧之徒所能做到的。
于是,他急忙追赶了几十里,可踪迹全无。
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张某、许某、佟某都是少年一伙的,一局骗术不行,便又换一局,务必要让他落入圈套。
偿还赌债交换行李,早已伏下一个赖账的机会;
假设携带行李的计谋不行,也必定会坚持前面的说法强行夺取而去。
为了几十两银子,他们尾随追踪了几百里;
恐怕仆人揭发他们的事情,便用身体去结交讨好,这骗术也用得够苦的了。
……
时光匆匆,过了几年,又发生了吴生的事情。
县里的吴生,字安仁。
三十岁时,他的妻子不幸离世,从此他独自睡在空书房里。
一日,有个秀才前来和他交谈,两人相谈甚欢,互相知心愉悦。
秀才还带着一个小仆人,名叫鬼头,鬼头也和吴生的书童报儿十分要好。
时间久了,吴生才知道他们其实是狐狸。
此后,吴生出远门时,一定和他们一起同行。
在同一间屋子里,别人看不见他们,仿佛他们生活在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吴生到京城做客,即将返回家乡时,听说了王生遭遇念秧的祸害,心中不免警惕,因此告诫书童要时刻警惕防备。
狐狸听后,笑着说:“不需要担心,这次出行没有不顺利的。”
一行人到达涿州,只见一个人拴着马坐在烟铺里,皮袍衣服整齐华美,气质不凡。
看见吴生经过,他也起身,跃上坐骑跟从上来。
渐渐与吴生搭话,他自我介绍说:“姓黄,山东人,在户部提堂应差。
将要回东边去,很高兴能与您同路,不孤单寂寞。”
于是,吴生停下,他也停下;
每次一同吃饭,黄某一定代替吴生付账。
吴生表面上感激不已,内心却对他充满了怀疑。
他私下里询问狐狸,狐狸只是淡淡地说:“不妨事。”
吴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众人一同寻找住处。
先有一个美貌少年坐在里面,黄某进去后,和少年拱手行礼,显得十分熟络。
黄某高兴地问少年:“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
少年回答说:“昨天。”
黄某便热情地拉他一起住,还对吴生说:
“这是史郎,我的表弟,也是个文人,可以辅佐您谈论诗文,夜里谈话应当不会冷清。”
于是,黄某拿出钱财,置办酒席,大家一起喝酒。
那少年风流含蓄,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于是和吴生互相非常爱慕喜悦。
喝酒的时候,少年总是用眼睛示意吴生玩罚酒的把戏,罚黄某,强迫他喝干,然后鼓掌大笑。
吴生更加喜欢他了。
接着,史某和黄某商量赌博,一起拉着吴生参与。
于是,众人各自拿出袋里的钱作为赌注。
狐狸悄悄嘱咐报儿暗中锁上木板门,又嘱咐吴生说:“倘若听到人声喧哗,只管睡觉不要动。”吴生答应了。
在赌局中,吴生每次掷骰子,下小注就输,下大注就赢。
一更多天过去,计算下来,吴生竟赢了二百两银子。
史某、黄某的钱袋快空了,便商量把马匹作为抵押。
忽然,听到打门声非常急促,吴生急忙起身,把骰子扔进火里,蒙上被子假装睡觉。
过了很久,听到主人找钥匙找不到,砸开锁打开门,有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四处搜查捉拿赌博的人。
史某、黄某一起说没有赌博。
其中一个人竟然掀开吴生的被子,指认他是赌博的人。
吴生大声呵斥他。
几个人强行检查吴生的行装。
正要不能和他们支撑对抗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车马喝道开路的声音。
吴生急忙出去呼喊,众人这才害怕起来,把他拉进来,只求他不要出声。
吴生于是从容地把贿赂的钱财交给主人。
仪仗队伍走远后,众人才出门离开。
黄某和史某一起做出惊喜的表情,依次寻找睡处。黄某让史某和吴生同睡一床。
吴生把腰间的钱袋放在枕头边,才铺开被子准备睡觉。
不久,史某掀开吴生的被子,赤裸着身体钻进吴生怀里,小声说:“爱慕兄长为人光明磊落,愿意跟从您相好。”
吴生心里知道这是欺诈,但想想这样也不错,于是互相拥抱起来。
史某极力周旋侍奉,不料吴生本是健壮男子,史某大为不适。
呻吟几乎不能承受,便悄悄地哀求停止。
吴生却坚持。
用手一探,发现有血流。
于是放开让他回去。
等到天明,史某疲惫得不能起床,假托说突然生病,只请吴生、黄某先出发。
吴生临别时,送了一些钱作为买药的费用。
路上,吴生将此事告诉狐狸,才知道夜里来的仪仗队伍,都是狐狸施展法术变出来的。
黄某在路上,更加谄媚地侍奉吴生。
傍晚又同住一间房,房间很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却很暖和整洁,吴生觉得太窄了。
黄某说:“这里睡两个人就窄了,您自己睡就宽敞了,有什么关系?”
吃完饭,黄某径自离开了。
吴生也高兴一个人睡可以接待狐狸朋友。
坐了很长时间,狐狸没来。
忽然听到墙壁上的小门,有手指弹叩的声音。
吴生拔开门栓探看,一个少女浓妆艳抹急忙进来,自己闩上门,向吴生展开笑颜,美丽得像仙女。
吴生高兴地仔细询问,原来是店主人的儿媳妇。
于是就和她亲热起来,两人非常互相爱慕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