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站在祭坛中央，脚下的石碑上血迹未干。他抬起手，指尖轻触右脸的冰纹面具——裂痕已蔓延至眉骨下方。
不能再等了。
方才所见的记忆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幻觉。玄尘子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你是唯一能救我的人。”可救他？怎么救？用命去填补三百年前的窟窿吗？
不，他要掌握主动。
心念微动，识海深处那座隐匿多年的塔缓缓浮现——玄灵幻天塔第四层，战斗模拟空间。他需要一场硬仗，来验证自己如今的实力，是否足以扛起即将降临的命运。
眼前光影扭曲，祭坛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浮于虚空中的战场。四周是断裂的山峰残骸，地面遍布焦黑裂痕。风中弥漫着烧灼后的余味，远处雷云翻滚，却无一道闪电落下。
第一具元婴傀儡出现在前方三十步外。
通体由灰雾凝聚而成，面容模糊，气息已达元婴中期。它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烈焰。
夜澜不动。
对方先动。火焰化作长矛疾射而来，速度极快。
他侧身避过，右手一引，雷纹金丹骤然爆发，三气循环流转，一道冰雷交织的剑气横斩而出。傀儡腰部断裂，灰雾四散。
第二具现身时，已是元婴后期。
这一次，它不用法术，直接近身搏杀。拳风带起音爆，每一击都砸在夜澜的防御灵罡上，震得经脉发麻。
但他节奏未乱。借火属性灵力提速，以冰属性封锁对手步伐，雷属性穿刺反击。五招之后，一记穿心掌将其轰散。
第三具出现，气息逼近化神。
这具傀儡精通合击之术。左手寒霜掌，右手法印引动重力场，压制行动。夜澜被迫后退数步，肩头被擦出一道裂口，血珠顺着臂膀滑落。
他舔了舔嘴角，冷笑一声。
体内金丹猛然加速旋转，龙鳞纹路在丹田内浮现——那是融合龙血后的新状态。他将三气压缩至极限，一拳轰出，空气炸裂。
傀儡胸口凹陷，倒飞而出，在空中解体。
“就这点水平？”夜澜喘息片刻，抹去手臂上的血迹，“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战场骤然静止。
风停了，雷云凝固，连飘散的灰烬都悬于半空。
紧接着，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如同被人揉皱的纸张。地面塌陷，天空撕裂，所有色彩褪成一片灰白。
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以为赢了几具傀儡，就能改变结局？”
夜澜猛然抬头。
黑魇虚影立于废墟最高处，身形半透明，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力。它无形无质，却让空气变得粘稠。
“你重生一次，逃过寒渊，觉醒幻塔，一步步走到今日。”黑魇缓缓开口，“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本就在计划之中？”
夜澜攥紧拳头：“少废话。你是什么东西，敢闯入我的幻境？”
“你的幻境？”黑魇轻笑，“你以为这座塔是你掌控的工具？错了。它是选中者的牢笼，而你，不过是最后一个容器。”
夜澜瞳孔微缩。
右手腕上的银灰印记突然发烫，仿佛回应某种召唤。他立刻调动灵力压制，却发现体内的灵流运转迟滞。
“别挣扎了。”黑魇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次你突破，都是在靠近毁灭。你母亲死前塞给你耳坠，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启动归墟之心。玄尘子推你下崖，不是背叛，而是仪式的一部分。”
“闭嘴！”夜澜怒喝。
可那些话语如钉子般扎进脑海。他想起母亲临终的眼神——不是绝望，而是……期待。
难道真是安排好的？
“你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在走别人画好的路。”黑魇步步逼近，“你越强，越接近真相，就越快走向终点。你知道未来吗？我告诉你——幽瞳会变成石像，雷嗔会被活活劈成焦尸，而你，亲手打开归墟之门，释放混沌洪流。”
夜澜呼吸一滞。
眼前画面闪现——幽瞳跪在祭坛上，身体逐渐石化，发间的月牙簪碎裂；雷嗔双翼折断，躺在废墟中，胸口插着半截骨鞭，双眼仍睁着。
这不是幻象，是预兆！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几分。
“我不信。”他低声说，“如果命运不可改，那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黑魇笑了，“你的意义，就是完成仪式。你逃不掉的。”
战场彻底崩塌，化作一片灰雾荒原。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二人对峙。
夜澜察觉异样。低头看向双手，皮肤正变得透明，皮下的经络与灵脉清晰可见。现实中的身体，已经开始脱离物质界。
他试图退出幻境，却发现与幻天塔的连接已被锁死。
不能强行切断，否则神魂将被撕裂。
他强迫自己冷静。前世三十七年的经验告诉他，再强大的敌人也会露出破绽。黑魇说得太多，太笃定，反而显得……急于说服他。
就在它说出“命运不可逆”的瞬间，语调有极其细微的波动。几乎难以察觉，但夜澜抓住了。
它并非全知。
他立刻催动第一层提纯之力，将体内残存的紊乱灵力转化为屏障，护住识海。同时尝试反向追溯黑魇侵入的路径——那是数据流，而非纯粹的精神攻击。说明它是通过某种接口进入幻天塔的。
既然有入口，就有办法切断。
他闭眼，意识沉入塔基。
忽然，背后传来一丝微弱的拉力。
是幽瞳留下的月盾残印。虽她不在身边，但她曾结下的防御印记仍嵌在经脉末端，如同一根锚绳，将他与现实相连。
靠着这一点联系，他的意识未曾完全迷失。
他又调动雷嗔曾注入体内的雷灵力残存。那股力量一直潜伏在右臂经脉中，此刻自发形成一道警戒线，在识海边缘游走，阻止外来意识渗透。
两股助力，虽微弱，却至关重要。
他睁开眼，直视黑魇：“你说我是容器？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不是玄尘子自己完成仪式？”
黑魇沉默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夜澜捕捉到了破绽。
它并非无所不知，它也在演。
“我不否认过去。”夜澜站直身躯，哪怕皮肤已近乎透明，“但我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选的。你说我会毁灭一切？好啊，那就让我亲眼看看，我是如何做到的！”
他主动催动幻天塔第六层。
银灰印记剧烈燃烧，因果轨迹即将显现。
黑魇脸色骤变：“现在开启，只会看到你亲手毁灭一切的画面！”
可夜澜不再犹豫。
他要真相，哪怕代价是疯魔。
眼前画面闪现——
幽瞳化作石像，双目紧闭，手中握着他掉落的一缕头发；
雷嗔倒在血泊中，最后一刻仍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自己伫立世界尽头，手中握着断裂的苍冥剑，身后是崩塌的玄灵界。
碎片化的影像不断冲击识海。
但他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在那些未来画面之间，有一条细线贯穿始终。每一次重大抉择之前，皆有外力引导。沧溟的相助、铁无锋的指引、白枭的情报……都不是偶然。
有人在幕后布局。
而幻天塔，既是武器，也是监视器。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这不是考验。”
“是筛选。”
他猛然咬破舌尖，鲜血喷出，以剧痛维持最后的清醒，强行切断与第四层的主连接脉络。
嗡——
整座幻天塔剧烈震动。
反噬降临。
现实中的祭坛上，夜澜的身体几近透明，唯有胸前墨色云纹长袍残留的夜渊令发出微光，勉强维系一线实体。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深处，最后的念头清晰无比。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他还差一个答案。
谁在操控这一切？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玄尘子……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