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嗔的瞳孔还在分裂，左眼银白，右眼漆黑，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它……在我里面……说话……”
夜澜没动，只是掌心再度压下，冰雷双脉之力如潮水般涌入雷嗔经络。这一次他不再单靠精血符印，而是将幻天塔第二层《九阴涤脉诀》的封禁之力延伸而出，沿着雷灵脉一路镇压，每推进一寸，雷嗔的身体就剧烈抽搐一次。
“听我的声音。”夜澜低喝，“你是雷嗔，不是谁的容器。”
话音落，他指尖猛然一点，一道由极寒与雷霆交织而成的符线刺入雷嗔眉心。那符线如同锁链，在识海深处缠绕而上，硬生生将那股混沌低语压制在喉间。
雷嗔猛地弓起脊背，一声闷吼从胸腔炸开，随即重重跌回地面，呼吸粗重，但双眼已恢复统一的银白色。
“能站吗？”夜澜问。
雷嗔咬牙撑起身子，右肩那块灰斑仍在，可不再蔓延。他抬头，眼神清明了几分：“再让我劈一次，我不信它不碎。”
夜澜没回应，只回头看向战场中央。
赵无极被钉在黑晶柱上，身体半毁，沥青般的血液顺着断裂处不断滴落，却仍咧着嘴笑。他头顶的空间裂缝未合，反而越撕越大，边缘泛着暗紫色波纹，仿佛某种通道正在成型。
“你们……救不了任何人。”他嘶声道，声音里带着多重回响，像是不止一人在说话。
青蘅站在高台之上，碧玉长枪横握，枪尖轻颤。她身后破晓盟十二人已重新列阵，三才伏魔阵再度凝聚，灵力如网铺展。
“他在等。”青蘅传音过来，“等更多傀儡爬出来。”
夜澜点头：“那就别让他等完。”
他抬手结印，幽瞳立刻会意，九尾微扬，月噬领域再度展开。这一次范围缩小，却更加凝实，银白光环扫过前方地面，最先涌出的几具九幽傀儡动作骤然迟滞，关节僵硬如冻住。
“就是现在！”青蘅厉喝。
她手中长枪猛然前指，枪身嗡鸣震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纹路——那些纹路与玄灵古图第三片完全一致，灵光流转间，竟隐隐有共鸣之声自天地四极传来。
“原来如此。”夜澜眸光一闪。
这枪根本不是寻常法宝，而是以古图残片为基铸成的钥匙类兵器，专克混沌印记。
“诛邪阵——启！”
随着青蘅一声令下，十二道灵力汇入枪身，碧玉长枪爆发出刺目青光。她整个人跃空而起，枪尖直指赵无极胸口，那一瞬，仿佛连时间都被拉长。
枪出如龙。
轰！
黑晶盾应声崩裂，蛛网状裂痕瞬间遍布全身。赵无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双手结印被打断，背后裂缝扭曲了一下，爬出的傀儡数量骤减。
“有效！”雷嗔低吼，雷翼猛然展开，电弧缠绕骨鞭，就要冲上前补击。
“等等。”夜澜伸手拦住，“他还没到极限。”
果然，赵无极抬起头，脸上竟浮起一抹诡异笑意。他抬起仅存的左手，狠狠拍向自己心口。
噗！
晶体躯体炸开大片碎片，内里一团漆黑物质喷涌而出，化作冲击波横扫四方。破晓盟阵型被震散三人，青蘅被迫回防，枪势中断。
“自毁？”夜澜瞳孔一缩。
但这不是结束。
那团黑雾悬浮空中，缓缓旋转，竟开始吸收四周散逸的怨气与残魂，迅速膨胀。与此同时，背后空间裂缝彻底撕开，数十具九幽傀儡蜂拥而出，每一具都手持锈刃，眼中燃着幽蓝鬼火。
“数量太多了！”一名破晓盟成员怒吼，刚斩下一具傀儡头颅，另一具已扑到面前，利爪直掏咽喉。
青蘅翻身格挡，长枪横扫，将三具傀儡逼退，但她脸色微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
夜澜目光一沉，转身对幽瞳道：“控场交给你，别让它们靠近雷嗔。”
幽瞳点头，六勾玉瞳中寒光闪动，月噬领域再次释放，这次覆盖范围更广，所有踏入领域的傀儡动作齐齐一顿，关节处凝出细小冰晶。
“雷嗔。”夜澜看向少年，“还能放雷云吗？”
雷嗔咧嘴一笑，耳后蛟鳞泛起微光：“只要你不嫌吵。”
下一瞬，他仰天长啸，雷翼全开，头顶乌云骤聚，紫电翻滚。渡劫雷云成型，噼啪作响，照亮整片废墟。
“来啊！”他狂吼一声，骨鞭猛砸地面，一道雷蛇窜出，当场劈碎五具傀儡。
夜澜没有停留，他一步踏出，双掌交叠于胸前，冰雷灵力交织成网，如巨茧般朝赵无极笼罩而去。那灵网所过之处，空气冻结，雷霆游走，硬生生将对方残躯再度钉死在黑晶柱上。
“我说过。”夜澜冷视着他，“你不是开端，是祭品。”
赵无极喘息着，嘴角却扬起：“你以为……这就是全部？”
“我知道不是。”夜澜打断他，“但足够了。”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道微型符印，正是之前封禁雷嗔时用的变种技法。符印落下，直接烙在赵无极双手腕骨之上，将其结印能力彻底封锁。
“青蘅！”夜澜回头，“趁现在！”
青蘅会意，持枪疾冲而至。这一次她不再强攻防御，而是瞄准赵无极胸口那团不断跳动的黑雾核心，枪尖凝聚全部灵力，准备一击贯穿。
就在枪锋即将触碰到目标的刹那——
赵无极突然睁眼。
那双全黑的瞳孔里，竟浮现出无数细小文字，像是某种古老咒言在滚动。他嘴角咧到耳根，声音不再是多重叠加，而是一种低沉、古老、不属于此世的语调：
“**契约者，你忘了最初的誓约吗？**”
夜澜脚步一滞。
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确信自己从未与赵无极立过任何誓约。
可就在这一瞬，他眉心忽然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幻天塔第七层，时空之力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青蘅的枪势未停，但她也察觉到了异样——枪尖上的古图文路竟开始自行闪烁，频率与赵无极瞳中的文字同步。
“不对劲！”她低喝，强行收力，枪尖偏移半寸，擦着黑雾边缘掠过，未能命中核心。
轰！
黑雾猛然炸开，化作一圈冲击波，将她掀飞数丈。青蘅落地翻滚，勉强稳住身形，枪尖插入地面支撑身体，嘴角渗出血丝。
夜澜立刻冲上前扶住她肩膀：“伤哪了？”
“没事。”她摇头，喘息道，“但那枪……刚才好像不受控制。”
夜澜盯着赵无极。
对方靠在黑晶柱上，半边身体焦黑，气息微弱，可嘴角那抹笑始终未散。
他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他本就不该知道的东西。
“先把傀儡清了。”夜澜沉声道。
他转身，正要召集幽瞳与雷嗔合力绞杀剩余敌人，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
幽瞳的月噬领域……正在减弱。
他回头望去，只见她九尾微垂，额前月牙发簪光芒黯淡，六勾玉瞳中闪过一丝疲惫。
“撑不住了？”夜澜快步走回。
“不是……”幽瞳摇头，声音有些发虚，“是它们……变得不一样了。”
夜澜皱眉。
确实，那些原本动作僵硬的九幽傀儡，此刻竟开始灵活移动，甚至懂得躲避雷云落点。更诡异的是，部分傀儡的胸口，浮现出与赵无极相同的黑色符文。
“它们在进化。”雷嗔低吼，一鞭扫碎两具逼近的傀儡，却被第三具抓伤手臂，伤口迅速泛黑。
夜澜眼神一凛。
这不是普通的召唤。
这是**培育**。
赵无极根本不是在往外放傀儡，而是在用这片战场当温床，让它们吞噬怨气、吸收战斗经验，逐步升级。
“必须斩首。”夜澜咬牙，“否则杀不完。”
他看向被禁锢的赵无极，正欲再度出手，忽觉脚下震动加剧。
抬头一看，背后空间裂缝不仅未合，反而扩张成一道巨大门户，门内漆黑如墨，隐约可见更多身影在蠕动。
而赵无极，正对着那扇门，缓缓举起仅剩的手臂。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最后一个字：
“**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