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还搭在幽瞳的手背上，指尖传来她皮肤上微凉的触感。孵化池的银光尚未散去，水面倒映着两人交错的身影，像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卷。就在这短暂的静默里，地面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仿佛有无数齿轮在地底深处重新咬合。
雷嗔猛地抬头，骨鞭瞬间绷紧，电弧从鞭梢炸开，“不对劲！”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自穹顶裂隙中疾坠而下，重重砸落在池边石台上，碎石飞溅。血影门主站定身形，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手中赫然托着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布满倒刺纹路的玉玺。
“恭喜你，终于把她‘拼’回来了。”他声音嘶哑，像是砂纸磨过铁器，“可惜……这具身体，早就不是你的了。”
夜澜眼神一冷，手掌悄然覆上腰间剑柄。幽瞳已松开他的手，赤足轻点池面，身形如风掠至前方，三尾齐展，银发随气流翻卷，血瞳直锁血影门主。
“你来送死？”她的声音清冷，却不带丝毫迟疑。
血影门主大笑，手臂一挥，黑色玉玺狠狠砸向地面。那玉玺触地瞬间竟如活物般蠕动，迅速钻入石缝，紧接着，四周地面接连炸裂，一个个披甲执刃的傀儡自孔洞中爬出，眼窝内燃着幽蓝鬼火，动作僵硬却迅猛，成群结队扑向众人。
“九幽傀儡军，听令——”血影门主高举右臂，声如裂帛，“诛杀玄灵盟主！”
幽瞳没有多言，足尖一点，身形凌空跃起。她张口吐出一道极寒月息，寒流所过之处，空气凝霜，三具冲在最前的傀儡当场冻结，随后被她一爪撕碎，冰屑与金属残片四散飞溅。
夜澜拔剑出鞘，剑锋划过一道弧光，将逼近侧翼的两具傀儡斩断头颅。雷嗔怒吼一声，雷翼猛然展开，第九道紫雷自天而降，轰然劈在傀儡群中央，炸出一片焦黑残骸。
“这些玩意儿皮厚！”雷嗔落地时踉跄半步，肩头裂痕渗出血丝，“别让他们围上来！”
血影门主立于高台，目光紧盯幽瞳：“你以为破壳就是重生？她吸收的是什么？是月璃的执念，是混沌的气息，是轮回蛊残留的污染！她根本不是完整的守护者，而是……新的容器！”
幽瞳身形一顿，尾尖冰花微微颤动。
夜澜心头一紧，正欲开口，却见幽瞳猛然俯冲而下，直扑那枚深埋地底的黑色玉玺。她双爪并拢，凝聚一道月华利刃，狠狠斩落！
咔嚓——
玉玺崩裂，裂缝蔓延，刹那间，所有傀儡动作停滞，眼中的鬼火逐一熄灭。
众人刚松一口气，夜澜却察觉异样。
他目光扫过幽瞳的右尾，只见末端原本柔顺的毛发开始扭曲，几根漆黑倒刺缓缓生长而出，形似幽冥殿徽记，边缘泛着诡异暗光。
幻天塔第三层器灵的声音骤然在识海炸响：“警告！检测到混沌因子与月神血脉融合反应！宿主生命印记出现污染倾向！建议立即隔离或清除！”
夜澜瞳孔收缩，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雷嗔也发现了异常，骨鞭横指幽瞳，厉声道：“你是不是又被控制了？刚才那一击明明可以彻底毁掉玉玺核心，为什么只劈了外壳？”
幽瞳缓缓转身，血瞳扫过雷嗔，又落在夜澜脸上。她抬起左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右尾，指尖触到倒刺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没有失控。”她说得平静，“但我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不会。”
夜澜上前一步：“你能压制它？”
“能。”她点头，声音依旧冷静，“但现在别靠近我。如果我突然攻击你，别犹豫。”
她说完，抬手将发间的月牙状发簪取下，轻轻放在池边石台。银光流转，符文隐现，显然是某种封印媒介。
雷嗔咬牙：“你就这么信我们能制住你？万一你真成了他们的傀儡呢？”
“我不信任何人。”幽瞳望着夜澜，“但我信他不会让我彻底消失。”
空气凝滞片刻。
血影门主站在远处，非但没有退意，反而低笑出声：“很好，很好……你们终于明白了。她不是救世主，她是钥匙。只要混沌因子在她体内扎根，等到月蚀之夜，幽冥殿主就能借她的血脉重启轮回大阵。”
夜澜冷冷看向他：“你早就计划好了？用玉玺引动傀儡，逼她提前暴露？”
“不然呢？”血影门主摊手，“我一个人拦不住你们三个。但让她自己‘觉醒’，才是最好的破局方式。”
幽瞳忽然开口：“你说我是钥匙……那你手里，还有别的‘钥匙’吗？”
血影门主笑容一滞。
她继续道：“三百年前，初代守护者为何集体堕魔？真的是被混沌吞噬？还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让活着的人以为那是唯一的结局？”
血影门主脸色阴沉下来：“闭嘴！你根本不记得那段历史！”
“我不记得。”幽瞳缓缓抬手，指向自己心口，“但我感觉到了。那种撕裂灵魂的痛，不是背叛，是牺牲。就像月璃……她也不是凭空诞生的。”
夜澜心头一震。
雷嗔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幽瞳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那根变异的尾巴。倒刺微微颤动，竟传出一丝极细微的共鸣，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它在试图建立联系。”她喃喃道，“不是控制我，是在唤醒我。”
夜澜立刻意识到危险：“你能切断这种共鸣吗？”
“可以。”她闭眼片刻，再睁开时，血瞳深处闪过一道银芒，“但我必须确认一件事——当年真正死去的，是谁？”
血影门主后退半步，眼中首次浮现忌惮。
就在此时，幻天塔器灵再次示警：“侦测到高频精神波动！来源不明！距离不足百丈！”
夜澜猛然回头，望向通道深处。
那里依旧昏暗，唯有铁无锋化作的玄铁雕像静静矗立，八锤环绕，符文微亮。可就在这一瞬，雕像底部竟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苏醒。
雷嗔察觉到他的视线，低声道：“那雕像……是不是有点不对？”
幽瞳突然抬手，三尾齐展，月华之力笼罩全场。她盯着雕像方向，声音低沉：“它不是在苏醒……是在传递信息。”
“什么信息？”
她没答，而是缓步走向石台，拿起那支月牙发簪，反手刺入自己掌心。鲜血顺着簪身流淌，滴落在地，竟在石面上勾勒出一行古老文字：
【真正的守护者，从未转世】
夜澜瞳孔骤缩。
雷嗔脱口而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幽瞳不是月神坐骑的转世？”
幽瞳抹去掌心血迹，抬头看向夜澜，眼神复杂：“如果我不是转世，那我是什么？”
血影门主突然狂笑：“哈哈哈！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她不是转世，她是本体分裂出来的残魂！当年真正的月神坐骑，并没有死，而是被封印在玄灵古图最底层——而你们激活古图时献祭的精血，正是开启封印的第一把钥匙！”
夜澜脑中轰然炸响。
原来如此。
月璃不是凭空诞生的执念化身，她是被剥离出去的“正统意识”，而幽瞳，才是那个被放逐、被遗忘的残缺本体。
所以她的记忆里，才会一直有月璃的影子。
因为她本就该属于同一个人。
血影门主狞笑着后退：“等吧，等到月蚀降临，等到两股意识彻底融合，到时候，你们亲手养大的，将不再是希望，而是毁灭的开端！”
他说完，身影一闪，彻底隐入黑暗。
现场陷入死寂。
幽瞳站在池心石台上，右尾倒刺微微颤动，鲜血顺着簪尖滴落，在石面画出最后一笔。
那行字完整显现：
【真正的守护者，从未转世】
【她一直在等一个愿意为她赴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