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的手指还在抖。
不是疼的，是那块碎片在震。
黑液从裂缝里渗出来，一滴落在他手背，皮肉立刻泛白，像被火燎过。他没甩，也没叫，只是把碎片翻了个面，让黑液滴在幽陨剑的剑脊上。嗤的一声，黑烟腾起，剑身嗡鸣，像是活了过来。
他低头看剑。
剑尖正对着夜鸿煊的断臂。
黑气还在往外冒，不是血，是那种会动的东西——像虫，又不像虫，一缕一缕地从伤口爬出，往地缝里钻。夜澜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伤。这是污染，是活的，有意识的，想逃。
他抬手，把碎片按进剑格的凹槽。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合上。
刹那间，眉心一烫，幻天塔在他识海里轰然开启。不是虚影，不是投影，是整座塔从他灵魂深处拔地而起，九层金光层层点亮，最底层的净化阵纹自动浮现，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罩住整个地下空间。
夜鸿煊的身体被抬了起来，离地三尺，四肢张开，像被无形的锁链吊着。他脸上的黑斑开始蠕动，皮肤下凸起一块块不规则的硬块，像是有东西在往出钻。
塔内响起声音。
不是人声，也不是机械音，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协议在自动运行。
“检测到高浓度混沌污染源，宿主确认净化？警告：启动净化将消耗三成寿元，不可逆。”
夜澜没犹豫。
“确认。”
话音落，金光暴涨。
夜鸿煊全身炸开一道道裂痕，黑血从七窍喷出，皮肤像纸一样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肌肉。肌肉也不对劲，表面布满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某种符文在反向生长。
突然，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不是人声。
是冥主的残音。
“你救不了任何人……轮回早已开始……”
话没说完，金光如刀，从头顶劈下，直接斩进天灵盖。夜鸿煊的脑袋猛地一仰，嘴里喷出一团黑雾，雾里蜷缩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九节触须疯狂抽搐，正要钻进地缝。
夜澜早有准备。
左手掐诀，一道紫雷从指尖射出，轰在蛊虫身上。虫体炸开，黑液四溅，落地即燃，烧出一个个小坑。但就在它彻底消散前，夜澜用剑尖挑起一缕残渣，凝神细看。
虫核里，刻着一个微型星月纹。
和冥主道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眼神一冷。
这不是临时种下的傀儡蛊，是早年就埋下的血脉烙印。夜鸿煊从一开始，就是被选中的容器。
塔光未散。
净化仍在继续。
夜鸿煊的身体越来越干瘪，像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皮肤贴着骨头，五官塌陷，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躯壳。而那股黑气，被金光一点点剥离，压缩成一团核桃大小的黑球，悬浮在空中。
塔内声音再次响起。
“污染源剥离完成，残留能量可回收，建议炼化为净化符文。”
夜澜没动。
他盯着那团黑球，忽然察觉不对。
黑球内部，有一丝极细的光。
不是混沌的黑，也不是幻天塔的金，是银的。
像月光。
他心头一震。
幽瞳。
他猛地回头。
幽瞳还躺在角落，靠在石壁边，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但她的瞳孔变了。不再是平时的血红，而是裂成了三勾玉状，正死死盯着那团黑球。
她没醒。
但她的灵魂在动。
夜澜瞬间明白——她在共鸣。
不是对蛊虫，是对那丝银光。
他立刻闭眼，神识沉入幻天塔第二层，翻找所有关于“月神血脉”的记载。塔内书库浩如烟海，但他只找到一行字，刻在一块冰壁上：
“月神之血，可引时空裂痕，净化悖论之源。”
他睁眼。
塔内声音变了。
不再是冰冷的提示。
而是低语。
“检测到时空悖论残留，建议启动时空修复协议。”
夜澜呼吸一滞。
时空修复？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前世临死前，幻天塔第一层曾闪过一道光幕，上面就写着“时空修复程序待激活”。但他一直以为那是系统故障，或是某种防御机制。
现在看来，不是。
幻天塔不仅能净化污染，还能修正时间线。
他盯着那团黑球，忽然伸手，将幽陨剑插入地面，剑柄朝上，碎片正对黑球。
“启动。”
金光再次暴涨。
黑球被拉向剑身，瞬间融入。剑脊上的纹路开始发烫，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顺着剑柄传入夜澜体内。不是灵力，不是雷电，也不是冰寒，而是一种……秩序感。
像是一条本该断裂的时间线，正在被重新接上。
他眼前一黑。
不是晕，是记忆闪回。
他看见自己七岁那年，夜鸿煊偷偷塞给他一碗灵髓汤，说“夜家的根，不能断”。
但他也看见——那碗汤里，浮着一丝黑气。
他看见母亲死前，耳坠碎裂，化作一道光，没入他眉心。
但他也看见——那道光，在进入他身体前，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偏了一寸。
他看见自己重生醒来，幻天塔第一层开启。
但他也看见——塔底深处，有一道锁链，拴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低声念着：“别信塔……它也在骗你……”
画面戛然而止。
夜澜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塔内声音还在。
“时空修复协议已激活，当前修复进度：0.03%。剩余悖论源数量：未知。警告：修复过程将引发因果反噬，宿主需自行承担后果。”
他没说话。
只是低头看剑。
幽陨剑的剑身，多了一道银纹，从剑格一直延伸到剑尖，像是月光凝成的线。
他伸手，轻轻抚过。
剑身微震，像是回应。
这时，幽瞳动了。
她缓缓睁开眼，三勾玉瞳孔缩回血红，尾巴轻轻一甩，冰花在尾尖绽放了一瞬，又迅速凋零。
她没说话，只是看向夜澜，声音很轻：“它……在说谎。”
夜澜没问谁在说谎。
他知道。
是塔。
还是冥主？
还是……他自己？
他沉默片刻，把剑从地上拔起，剑尖点地，银纹一闪而没。
“净化完成了。”
“但事情才刚开始。”
他抬头，看向头顶岩层。
那里，原本是夜家祖地的核心禁阵。
现在，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
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腐朽的气息。
夜澜迈出一步。
脚下的石板突然裂开一道缝。
他低头。
缝里，有一块石头。
不是普通的石头。
是塔心石。
但和他手里的不一样。
这块，是完整的。
表面光滑，星月纹清晰，像是刚从塔上拆下来的。
他蹲下，伸手去捡。
指尖刚触到石头，整块塔心石突然亮起。
不是金光。
是紫光。
像雷。
又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