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震颤的余波还未消尽,谭浩已经把草根从嘴里拽出来,在龟裂的纹路间捅了捅。
他前世修过电脑,此刻倒像在给老古董主板插跳线,嘴里念叨着:“系统这破壳子,比公司那台卡成幻灯片的老主机还难伺候。”话音未落,面前浮起的蓝色光幕突然跳出猩红弹窗——“检测到非法操作,即将启动清退程序。”
谭浩挑了挑眉,从袖兜里摸出半块冷煎饼。
煎饼边缘硬得能刮墙,表面还粘着几粒顽固的芝麻,那是今早路过御膳房时,厨娘塞给他当点心的。
他把煎饼往光幕感应区一按,指节敲了敲泛着冷光的屏幕:“试试这个——用户认证:身份为‘被遗忘的好人’,权限等级:源头白名单。”
光幕骤然暗了一瞬,数据流如乱麻般纠缠,最后竟“叮”地一声弹出绿色确认框。
谭浩乐了,用煎饼戳了戳屏幕:“合着这系统跟前世甲方似的,就吃软钉子?”他顺势点开悬浮的《功德评定实施细则》,最顶端的条款刺得他眯起眼——“供奉香火者得一分,叩首百次加半分。”
“这不就是看谁磕头多?跟刷榜有啥区别?”谭浩嗤笑一声,从腰间摸出半支朱笔。
那笔还是上个月替老学士抄书时顺的,笔锋早秃得像扫帚,此刻却被他握得极稳。
笔尖划过虚空,原条款化作金粉消散,新字迹在光幕上缓缓浮现:“救人一命加100分,说句公道话加10分,记得一个无名者加50分。”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吹了吹笔尖,仿佛在吹凉刚写好的家书。
凡界东域,青禾村的老栓头正蹲在土地庙前。
他昨天在山涧救了落水的小孙女儿,今早特意摘了朵野菊插在泥像的破草帽上。
泥像的脸被雨冲得斑驳,左眼是块煤渣,右眼是半颗纽扣,此刻却突然泛起金光。
老栓头吓了一跳,野菊“啪嗒”掉在地上,就见一道虚影从泥像里飘出,声如洪钟:“恭喜您累计积德320分,已达标‘护道义民’称号,享一次免费降雨服务。”
“造孽哦!”老栓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脚沾了泥也顾不上,抖着手指去摸泥像的“右眼”纽扣,“土地爷爷,咱可没烧三柱香,没磕九个头啊……”
紫霄神廷的功德殿里,玄玑上仙正端着茶盏品鉴新贡的灵茶。
突然“咔”的一声,茶盏在他掌心裂开,暗金色的功德池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退。
他猛地站起,袖中玉牌“哗啦啦”掉了一地——那是各洲信徒供奉的香火统计。
“不可能!”他踉跄两步,指尖掐进掌心,“本仙掌管东域功德三百年,怎会……”
话音未落,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
空气里泛起细密的涟漪,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凝出——是个穿着粗布短打、背着药箱的老者,额角还留着撞在山岩上的血痕。
玄玑上仙瞳孔骤缩,他认出来了,这是十年前为救整村孩童被雷劈死的游方郎中,当时神廷以“无香火供奉”为由,抹除了他的功德记录。
“这是……残念凝聚的神格?”玄玑上仙后退两步,撞翻了供桌,灵茶泼在绣着云纹的地毯上,“他怎么会……”
母核小屋外,玄箴跪坐在残阵中。
他胸口的血已经浸透了半件道袍,却仍死死掐着法诀,试图稳住即将崩溃的母核。
突然,他听见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接着是神官们惊恐的尖叫。
他咳出一口血沫,抬头望向母核所在的方向,就见一缕金光穿透云层,像把利刃直插神廷根基。
“他不是在改天道……”玄箴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节深深抠进砖缝里,“是在重新定义‘谁配成神’。”
系统警报声骤然拔高:“剩余值班时间:一息!”谭浩却悠哉地把最后半块煎饼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前世加班都没这么赶。”他抓起“本源账簿”,将最后几点微弱的光粒注入主机核心,“还差一步——上线‘匿名恩人公示榜’,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只有神仙才会伸手。”
话音未落,整座母核小屋剧烈震颤。
第十一块神牌在神廷祭坛炸成齑粉,碎金般的光雨落向人间时,青禾村的小丫头捧着块糖跑向土地庙。
她踮起脚,把糖轻轻放在谭浩的泥像前——那是上个月谭浩路过村子时,给她买的薄荷糖,糖纸还留着淡淡的甜香。
“谭哥哥,这次没人逼你上班了吧?”小丫头歪着头,伸手摸了摸泥像的“左眼”煤渣。
泥像的嘴角,似乎悄悄翘了翘。
母核内,倒计时归零的提示音响起,束缚主机的金链寸寸断裂。
谭浩靠在椅背上,看着那扇本应关闭的门——门缝里漏出的光比之前更亮了些,隐约能听见门后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撼动根基。
他打了个哈欠,从袖兜里摸出半根草根重新叼上。
反正天塌了,也总有人要他去“躺平式”补天——不过现在嘛……
“先睡会儿。”谭浩蜷在椅子上,把皱巴巴的煎饼纸盖在脸上当眼罩,“等醒了,再教这破系统怎么写绩效考核指标。”
门后,第十二声轰鸣,比之前更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