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你们非要我当劳动仲裁院院长？
子夜的风裹着瓜香撞进瓜棚时，残碑鬼的尖叫先撕开了夜色。
那道灰扑扑的影子从归墟田园地底窜出来，怀里抱着半块焦黑的律碑，鬼火在眼窝里乱跳：“祖宗！这钟要自爆条款了！它说‘检测到非法解约率超阈值，启动源头清除程序’！”他话音未落，安眠庙外的云层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静律钟的影子如巨伞压下，钟口凝聚的雷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诗雅的青衫先撞进瓜棚。
她发簪歪斜，指尖泛白，一把攥住谭浩的手腕：“醒醒！钟对准的是你！”谭浩正蜷在竹椅里打盹，被这一拽差点滚到地上，草叶从嘴角掉下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大半夜的……”他抬头望天，雷光映得他瞳孔发亮，倒像被惊醒的懒猫，“哦？那它有没有走审批流程？没盖章的文件我不认。”
话音刚落，谭浩识海中“嗡”地一震。
那方总被他随手揣在怀里的玉印突然发烫，一道模糊的巨神虚影从他背后浮现——虚影右手指向静律钟，某种无法言说的规则波动如涟漪扩散。
静律钟内部原本流转的血色铭文突然褪成灰白，森然的“诛灭令”竟像被橡皮擦擦过，歪歪扭扭变成一行小字：“温馨提示：夜间施工请勿扰民。”
“叮——”钟身发出破锣般的嗡鸣，雷光在钟口疯狂翻涌，似要挣脱这荒谬的改写。
庙前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云无咎踉跄着栽进香灰里。
他银甲只剩左肩一片，露出的胸膛上还嵌着那支陈年箭簇，金纹密布的眼睛此刻像将熄的烛火，声音里带着撕裂感：“你毁的是秩序！不是压迫！”
谭浩蹲下来，随手捡起块瓜皮擦了擦手。
他叼着草根，抬头看云无咎额角渗血的模样，突然笑了：“老陈，你万年前护着老婆不让拆房时，那仙使说的是不是‘这是仙庭秩序’？”云无咎浑身剧震，箭簇周围的皮肉突然开始愈合——不是修士的疗伤术，是凡人血肉最原始的生长。
谭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语气懒散得像在说今天的瓜不够甜：“秩序要是靠让人疼来维持，那它早该退休了。”
他抬手轻轻一指静律钟。
东域的天空突然亮了。
万千光丝从各个角落升起——是断契奴颤抖的手，是被拆房的老妇攥着的房契，是云无咎记忆里妻子别在发间的野花。
这些光丝汇集成洪流，“轰”地灌进静律钟。
钟内雷光骤然凝滞，化作点点萤火，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洒向人间。
“小子……”断契奴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几百年没说过话的沙哑，“你让天条，学会了听人话。”
晨曦初露时，静律钟还悬在天上。
它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像本被千万人同时退订的旧合同。
林诗雅仰头望着它，发梢沾着露水：“它不会再响了？”残碑鬼正啃着从钟上剥落的碎屑，含糊不清道：“不，它还能响，但以后每响一次……”他突然噎住，吐掉嘴里的钟屑，“得有人自愿签同意书！”
谭浩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庙里走。
他踢到块半埋的碎陶片，蹲下来捡起来——是昨天和忘川童捏的泥人，早被夜露泡软了。
他把泥人揣进怀里，草叶在嘴角晃了晃：“那挺好，省得吵我睡觉。”
没人看见，他进屋时，日记本从袖中滑落。
最后一页纸正缓缓泛黄，一行字迹像被潮水卷走的沙：“不准任何人替我承担痛苦。”玉印搁在案头，边缘的裂痕又深了一分，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像一滴要落未落的血。
庙外，有孩童的声音飘进来。
不知哪个小家伙捡了片萤火，脆生生唱道：“第七条，自愿签……”
（三日后，东域城墙根下，老秀才正往墙上贴新纸。
几个光脚孩童围过来，指着上面的字念：“自由缔约九则——”风掀起纸角，露出最后一条：“所有规则，先问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