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回春巷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和风吹过老旧门板的吱呀声。黑袍人瘫倒在地,经脉被林枫一枚铜钱封死,如同待宰的羔羊,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怨毒。那面诡异的魂幡落在一旁,表面的黑气黯淡了许多,但依旧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寒。
慕冰云站在几步开外,月光映照着她清丽绝伦却冰霜覆盖的侧脸。她看着林枫手中的婚书,又看了看地上失去反抗能力的黑袍人,琉璃般的眸子里情绪复杂难明。震惊、抗拒、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及身为医者面对邪祟本能的厌恶,交织在一起。
“你……真是林枫?”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少了几分凌厉,却依旧带着疏离的寒意,“这份婚约,是祖辈酒后戏言,我慕冰云此生志在医道,悬壶济世,无意于儿女私情,更不会受一纸空文束缚。请你……收回此物。”
她的拒绝干脆而直接,带着慕家“冰凰”特有的骄傲与决绝,与当初叶倾城的反应如出一辙。
林枫闻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微微一笑,从容地将婚书收回怀中。他早已料到会如此,下山至今,几位未婚妻的反应大同小异,他早已习惯。
“婚约之事,暂且不提。”林枫语气平和,目光转向地上的黑袍人,“当务之急,是弄清此地离魂症的根源,解救无辜百姓。慕小姐精研岐黄,想必也不愿见邪祟继续害人吧?”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共同的目标,化解了眼前的尴尬。慕冰云闻言,神色稍缓,她确实无法对眼前的邪祟害人之事坐视不理。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林枫的说法,但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
林枫走到黑袍人身前,蹲下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吧,你是谁?为何在此用这邪幡摄人魂魄?与这百草堂有何关系?”
黑袍人桀桀怪笑,声音沙哑:“小子,有点本事。但想知道秘密?做梦!老夫……”
他话音未落,林枫并指如剑,指尖一缕至阳真气轻轻点在其眉心。黑袍人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剧烈抽搐,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扎他的灵魂,痛不欲生,却连惨叫都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我没有耐心听你废话。”林枫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或者,魂飞魄散。”
慕冰云在一旁看得心头微震。林枫的手段干脆利落,蕴含着对力量精妙的掌控,那份平静下的冷酷,与她平日接触的温文尔雅的医道同仁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可靠。
剧烈的痛苦让黑袍人的意志瞬间崩溃。“我说……我说……饶命……”他断断续续地求饶。
林枫收回手指,静待下文。
“我……我是‘幽冥道’的外门执事……奉命在此……收集生魂,滋养‘万魂幡’……”黑袍人喘息着交代,“这百草堂地下……有一处古修士‘药真人’的坐化洞府……洞府入口的禁制……需要纯净的生魂之力才能削弱开启……我们已收集了部分,但还差不少……”
幽冥道?万魂幡?药真人洞府?林枫与慕冰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幽冥道是修真界一个声名狼藉的邪修门派,专擅驱魂弄鬼,炼制邪器。而药真人,则是古籍中记载的一位上古药道大能,其洞府若真在此地,价值不可估量。
“洞府入口在何处?禁制具体如何?”林枫追问。
“就……就在这百草堂正厅的地下……有一处暗格……禁制是……是‘九转锁魂阵’,对魂魄力量极其敏感……需以特定频率的生魂波动冲击才能暂时打开缺口……”黑袍人不敢隐瞒。
林枫沉吟片刻,看向慕冰云:“慕小姐,你怎么看?”
慕冰云虽然厌恶邪修,但药真人洞府的诱惑对她而言同样巨大。作为医道世家传人,上古药道大能的遗泽,可能蕴含着失传的丹方、医术甚至修炼法门。她略一思索,清冷道:“邪修之法,伤天害理,绝不可用。但洞府既现,也不能任由幽冥道觊觎。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其他方法破解禁制。”
她的提议正合林枫之意。他本就不屑于用那等邪术。
“好。那我们先进去看看。”林枫点头,随手一道真气彻底震晕了黑袍人,将其与魂幡一同简单封印在角落。
两人推开百草堂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药香和木头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堂内蛛网密布,桌椅倒塌,显然废弃已久。根据黑袍人的供述,他们很快在正厅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下,找到了一个隐蔽的机关。
按下机关,地面微微震动,一块石板缓缓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通道,阴冷的气息从中涌出。
林枫当先一步,周身真气流转,形成护体罡气,谨慎地向下走去。慕冰云紧随其后,指尖扣着几根冰针,全神戒备。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扇古朴的石门。石门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华,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正是“九转锁魂阵”。神识探去,能感觉到石门后蕴藏着磅礴的灵气和一股沧桑的意境。
“果然是古修禁制。”林枫仔细观察着符文,“能量流转圆融,与地脉相连,强行破开会引发反噬,甚至可能毁掉洞府。”
慕冰云也凝神感知,她虽不擅阵法,但对能量属性极为敏感:“这禁制能量中正平和,却对魂魄异动极其敏感,似乎……是为了防止邪祟或心术不正者闯入。”
两人尝试了数种方法,或用真气模拟不同波动,或用药物气息试探,但禁制纹丝不动。显然,幽冥道的方法虽然邪恶,却是目前所知唯一有效的途径。
就在两人思索对策时,慕冰云忽然轻“咦”一声,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石门底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形状奇特,像是一种特殊的药匙。
“这凹槽……似乎需要放入特定的信物才能触发某种机制。”慕冰云若有所思,“或许,这才是正道开启之法?”
信物?林枫心中一动,看向慕冰云。慕家是医药世家,传承悠久,会不会……
慕冰云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佩戴的、温润如玉的令牌。令牌呈椭圆形,材质非金非木,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药”字,背面则是一些玄奥的云纹。这是慕家世代相传的家主信物——“百草令”。
她犹豫了一下,将百草令小心翼翼地放入那个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令牌放入的瞬间,石门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一股纯净温和的药香从石门缝隙中溢出,那坚固的禁制能量,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向两侧退去,露出了石门后的景象!
竟然真的需要慕家信物!这药真人与慕家先祖,莫非有何渊源?
两人心中俱是一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期待。没有犹豫,林枫推开石门,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灵气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玉石阶梯,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光芒的夜明珠,照亮前路。一座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修洞府,即将呈现在他们面前。
而这一次意外的合作,也让慕冰云对林枫的印象,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这个手持婚书突然出现的男人,似乎……并不像她最初想象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