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桥洞下进行了短暂而必要的休整后,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前的寒意最为刺骨。两人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趁着黎明前最后一段昏暗的光线,再次动身,向着更加偏僻、人迹罕至的郊区移动。
一路上,气氛沉默而压抑,只有脚踩在枯枝落叶和碎石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忍不住发出的细微抽气声。林念初牺牲的阴影,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跟随着他们,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缅怀与痛楚。他的智慧,他的执拗,他最后的决绝,不断地在一鸣脑海中回放。
直到几个小时后,他们在一片荒废已久、杂草丛生的农田边缘,找到了一处看起来相对完整、但早已无人居住的破旧农舍。在鲨鱼谨慎地确认屋内屋外都没有近期人类活动的痕迹、暂时安全之后,两人这才得以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瘫坐在布满灰尘的土炕上。
也正是在这相对“安全”的寂静环境中,一鸣仿佛突然被记忆击中,猛地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虔诚的态度,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那个最隐蔽、最安全的位置,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林念初在泵站危机爆发之初,郑重交给他的那枚核心数据芯片,里面存储着关于“钥匙”的原始架构、阿民以生命为代价传回的残缺警告信息,可能还有更多未解之谜。这枚小小的芯片,承载着太多的重量。
而另一样,则是一个小巧的、触手冰凉、泛着金属光泽的书签——这正是林念初在泵站控制室,趁着最后混乱和鲨鱼制造掩护的瞬间,最后一次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时,悄然塞进他手心的东西!当时情况万分危急,精神高度紧张,一鸣甚至没来得及立刻察觉这细微的动作,直到此刻,脱离了那种极致紧张的状态,那段记忆才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枚书签造型古朴,看不出具体材质,像是某种特殊合金打造,边缘因长期使用而显得有些圆润光滑。书签的正面,刻着复杂的、类似人类神经脉络或者精密电路板的装饰性花纹,线条流畅而神秘。背面则异常光滑,如同镜面,能够模糊地映出人影。
“这是……林博士最后留给你的?”鲨鱼的目光立刻被这枚不同寻常的书签吸引,敏锐地察觉到它绝非普通的纪念品。
一鸣点了点头,眼眶再次不受控制地泛红,鼻尖发酸:“他最后塞给我的……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书签,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两人将这枚小小的金属书签放在炕上唯一一块相对干净的木板上,借着从破旧窗棂透进来的晨光,仔细地检查起来。书签看起来浑然一体,没有任何明显的接口、缝隙或者是可以按动的按钮。鲨鱼尝试用力扳动它的两端,或者按压正面的花纹凸起,书签都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会不会是某种信物?就像古代调兵遣将的虎符?或者……是某种物理钥匙?”一鸣猜测着,眉头紧锁。林念初不会在最后关头给他一个无用的东西。
鲨鱼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书签,凑到窗前,让越来越明亮的晨光以不同的角度照射在书签上。他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微之处,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当他把书签的镜面背面几乎与入射光线平行时,他敏锐的视觉终于捕捉到了异常——在那光滑如镜的金属表面之下,竟然隐藏着极其细微的、只有在特定角度的强光下才能勉强看到的刻痕!
“有东西!看背面!”鲨鱼立刻调整姿势,让初升的阳光以几乎平行的方式掠过书签背面。
果然,一系列微小的、由极其细微的凹点和短线组成的复杂图案,在光照下显现出来!这些刻痕如此之小,以至于肉眼在正常光线下根本无法分辨,堪称微刻技术的杰作!
“是微刻!隐藏的信息!”一鸣凑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低声惊呼。
这些图案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更像是一种抽象的坐标代码,或者某种密码的映射表系统。其中,一组由点和线构成的特定序列,其刻痕似乎被刻意加深了一些,显得尤为突出和不同。
“这组被加深的序列……它的结构和排列方式,非常像经纬度坐标的编码规则!”一鸣凭借着他作为前顶级黑客对数字、代码和符号系统天生的敏感性与深厚积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如同一台高速解码器。他迅速在脑海中建立起一套解析逻辑,将这些抽象的点与线,与他熟知的几种坐标编码系统进行比对、转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灰尘中划动着,嘴里念念有词,进行着复杂的换算。几分钟后,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极度激动和一丝困惑:“出来了!北纬xx度xx分xx秒,东经xx度xx分xx秒……(此处可替换为虚构的具体坐标)这个位置……是在大陆的西部边境,靠近被称为‘遗忘山脉’的广袤无人区深处!根据旧地图记载,那里地形极其复杂,遍布险峰、深谷和原始丛林,几乎与世隔绝,是现代文明的空白地带!”
“看来,这就是林博士用生命为我们换来的最终目的地——‘堡垒’的确切坐标。”鲨鱼沉声道,小心翼翼地将书签收回,妥善保管起来,“这枚书签,可能不仅是坐标的载体,恐怕也是我们进入‘堡垒’的凭证或者物理密钥。它本身,或许就是‘信风之钥’。”
他们手中,终于握有了通往下一阶段、通往希望与真相的、染着烈士鲜血的钥匙。然而,这把钥匙究竟会开启一扇怎样的门,门后等待着他们的又是福是祸,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有了方向,有了必须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