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仙界星骸的爆炸余波,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覃沐的心湖中漾开圈圈涟漪,旋即又被更庞大的寂静吞没。
那片星域已彻底化为虚无,连同那个疯狂的声音一起,似乎都消散了。
但覃沐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那缕逃逸的本源气息,如同毒蛇隐入草丛,必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露出獠牙。
她没有急于去追索——在无尽虚空中追踪一道刻意隐藏的本源,如同大海捞针,徒耗心力。归墟守护者的首要职责,是维持宏观的平衡,而非执着于单一的威胁。
她将这份警惕深埋心底,如同在寂灭脉络的网络中埋下了一颗监视的种子,便再次将意识沉入那遍布诸天的“脉络之网”中。
日复一日(如果归墟也有“日”的概念),年复一年。覃沐的意识沿着一条条寂灭脉络漂流,见证着无数世界的终末。
有的世界如同燃尽的篝火,温和地黯淡下去;有的则如超新星爆发,在绚烂的毁灭中走向终结。
她逐渐熟悉了这种永恒的旁观,心绪愈发沉静,对寂灭法则的理解也日益深邃。
她甚至能通过脉络的细微震颤,预感到某个遥远星域即将发生的寂灭事件。
然而,那份由赤阳仙界事件引发的警惕,始终未曾消退。
她开始有意识地留意那些非正常的寂灭波动,尤其是那些夹杂着强烈负面情绪或异常能量残留的案例。
这一留意,果然发现了更多不寻常的痕迹。
在一条连接着某个名为“青冥妖界”的寂灭脉络上,她感知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却与赤阳仙界星骸中相似的、被污染的寂灭气息。
青冥妖界早已寂灭多年,但其残留的寂灭余韵中,却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妖异邪气,仿佛有外力曾在此窃取或扭曲了部分的寂灭之力。
在另一条源自“玄冰灵域”的脉络片段中,她捕捉到了一段残缺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精神印记,印记的核心,隐约指向一种以生灵神魂为祭品、强行延缓世界寂灭的禁忌阵法痕迹。
这种阵法,与她所知的正统寂灭之道背道而驰,充满了掠夺与残忍。
这些发现,如同散落在黑暗中的碎片,虽然模糊,却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有一股或数股势力,正在有组织、有预谋地利用或干涉各个世界的寂灭进程。
他们的手段各异,目的不明,但共同点是对寂灭之力的滥用,以及对归墟平衡的潜在威胁。
覃沐试图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赤阳仙界的“转生仪式”,青冥妖界的“力量窃取”,玄冰灵域的“献祭延缓”……这些事件看似独立,发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世界,但其背后对寂灭之力那种扭曲的、极具侵略性的运用方式,却透露出一种同源的、系统性的邪恶。
“他们……在试验?”一个念头划过覃沐的脑海。
这些事件,会不会是某个庞大计划的前期准备?是在测试不同环境下,干涉甚至操控寂灭之力的可能性?
若真如此,其图谋必然惊天动地!归墟乃是维系宇宙生灭平衡的基石,一旦被动摇,引发的连锁反应将不堪设想。
覃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面对的,不再是零散的、因贪婪而觊觎寂灭之心的敌人,而可能是一个隐藏在幕后、耐心布局、手段诡异的庞大组织或联盟。
她将意识收回,凝望着眼前磅礴而宁静的寂灭之心。
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仿佛对正在悄然逼近的风暴一无所知。
“母亲……您当年面对的,也是这样的敌人吗?”覃沐在心中轻声问道。
青漓守护归墟直至牺牲,她所对抗的,恐怕远不止守寂宗内部的叛徒和幽冥道那么简单。
寂静无声,唯有寂灭之心恒久的搏动作为回应。
覃沐深吸一口气(尽管并无空气可吸),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被动等待威胁上门绝非良策,她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弄清楚敌人的真面目和最终目的。
她再次将心神沉入寂灭脉络之网。但这一次,她不再只是被动地感知和记录,而是开始主动地、有目的地“梳理”和“排查”。
她集中精力于那些近期发生过非正常寂灭、或寂灭过程存在疑点的世界脉络,仔细甄别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残留和精神印记。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如同在浩瀚的星海中寻找几颗特定颜色的沙粒。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覃沐的意识在无数世界的终末景象中穿梭,忽略那些宏大的、悲壮的自然寂灭,专注于那些细微的、不和谐的“杂音”。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不知多久的搜寻后,她终于在一个刚刚彻底沉寂不久、名为“暗尘星渊”的小型世界群的寂灭脉络中,捕捉到了一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的异常波动!
这波动中,不仅蕴含着那股熟悉的、被污染的寂灭气息,还夹杂着一种极其特殊的空间坐标印记,以及一段短暂却清晰的、充满了狂热意味的精神碎片:
“……献给……伟大的‘终焉之影’……通道即将稳固……盛宴……即将开始……”
终焉之影?通道?盛宴?
覃沐的心脏(或者说,她与寂灭之心共鸣的核心)猛地一跳!
她找到了!不仅找到了新的证据,更可能找到了敌人的一个关键据点,甚至是……他们下一步行动的目标!
没有丝毫犹豫,覃沐立刻集中全部意识,锁定了那段精神碎片中蕴含的空间坐标印记,并沿着暗尘星渊的寂灭脉络,将一缕高度凝练的探测意志,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那个未知的坐标投射而去!
她要知道,这“终焉之影”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所谓的“通道”和“盛宴”,又意味着什么!
探测意志穿越层层虚空,无视距离的阻隔,直奔目标而去。
然而,就在覃沐的意志即将抵达那个坐标点所在的星域时,一股强大、冰冷、充满了恶意与排斥的力量,如同坚固的壁垒,猛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力量的性质极其诡异,并非单纯的防御,更像是一种……对探测行为的“否定”与“抹除”!
对方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远超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