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清河县待了两天。
临走前,他当场就把王县令还有手下几个不干活的官员给撤了职,用锁链捆着押回京城问罪。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太子这是铁了心要护着林小鱼。
营地的气氛也跟着好了起来。
新来的县令是太子亲自挑的,干活很实在,林小鱼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有了官府的人帮忙,救灾的事顺手多了。
灾民们脸上有了笑模样,营地里总算有了点过日子的感觉。
白天,男人们去挖井修渠,女人们就跟着林小鱼上山采野菜、弄药材。
之前一个病得快不行的孩子,现在都能满地追着蚂蚱跑了,看见林小鱼,还甜甜的喊一声:“神仙姐姐!”
到了晚上,大伙儿围着火堆喝野菜粥,听走南闯北的货郎讲京城里的新鲜事,感觉日子又有指望了。
林小鱼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瘦了一圈,那双杏眼就显得更大了,眼神也更亮了。
她天天在粥棚、药房和新开的菜地来回跑,嗓子都喊哑了。
不过看着营地里的一切慢慢变好,她心里也踏实了。
这天夜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营地里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就都是打鼾的声音。
林小鱼刚在帐篷里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夫人!”亲兵队长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营地外面来了一队运粮的,说是京城来的,指名要见您。”
林小鱼一下就坐了起来,抓起外衣就往外走。
陆沉动作比她还快,已经站在了帐篷外面,高大的身影挡在火光前。
他看见林小鱼出来,顺手就把一件厚披风搭在了她肩膀上。
两人走到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十几辆盖着油布的大车正被士兵引进来。
带头的押粮官姓钱,四十多岁,看着就透着一股精明劲儿。
他从马上跳下来,一看见陆沉和林小鱼,立马堆着笑跑了过来。
“哎哟,威远侯爷,林夫人,这么晚了还把二位给惊动了,真是我的罪过!”
钱押司一边拱手,一边用袖子擦额头上的汗,可这大半夜的,天明明凉快得很。
“钱大人辛苦了。”
林小鱼客气的说了一句,眼神却扫过他身后的那些大车,“这么晚了,不知道是奉了哪里的命令?”
“是三皇子殿下!”
钱押司立刻挺了挺胸脯,好像这名字能给他壮胆,“殿下听说清河县遭了灾,特别是听说了夫人的好名声,心里又佩服又心疼。这不,特地从自己的封地调来这批好米,让我连夜送过来,一定要给夫人分忧,给灾民们出份力!”
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陆沉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动了动,脸色也冷了下来。
林小鱼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这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她脸上没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三殿下有心了,我们替百姓谢谢殿下。”
钱押司搓了搓手,笑容有点僵,他指着后面的大车,语气急得不正常:“夫人,您看,这批粮食都是顶好的精米白面,我们一路赶过来的。殿下的意思是,灾民们吃了那么多天的野菜粗粮,肠胃受不了,也该吃点好的了。还请夫人赶紧点收进库,明天一早就发下去,也好让灾民们早点感受到殿下的恩德啊!”
他说完,又赶紧加了一句:“这……这粮车还得连夜赶回去复命,殿下还等着我的回话呢,所以……还请夫人行个方便,咱们快点交接。”
“这么急?”
林小鱼挑了下眉。按照规矩,粮食进营地都得仔细检查,对好账本和品质,等天亮了再入库。
哪有大半夜交接,还催着第二天就发的。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陆沉一直没出声,就用那双在夜里特别锐利的眼睛,平静的看着钱押司。
突然,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冷:“军令如山,这是三皇子的命令,还是你自己的命令?”
这一句话,问的钱押司腿肚子都软了,后背的衣服瞬间就被冷汗打湿。
他被陆沉看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是……是殿下那边催得紧,我……我不敢耽搁。”
他一边说,一边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过来:“夫人,这是粮草的单子,您过目。东西肯定没错,都是从三殿下的私库里拿出来的,保质保量!”
林小鱼接过册子,借着火光翻了翻,上面写的很清楚,精米五百石,数量不少。
“既然是殿下的心意,那我们就收下了。”
林小鱼合上册子,对陆沉身后的亲兵队长说,“王校尉,你带人点一下数,找个干燥的帐篷,把这批粮食单独封存,派双倍的人手看着。”
“夫人,这……”钱押司一听要单独封存,立马急了,“殿下的意思是,明天一早就发……”
“钱大人。”林小鱼抬眼,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笑容在火光下看着很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反驳,“我知道殿下心急,可营地有营地的规矩。几万人的口粮,不能开玩笑。这大半夜的,光线不好也看不清,万一粮食在路上淋了雨发了霉,或者混了什么脏东西进去,这责任是你担,还是我担?”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还是那么温和:“你放心,等天一亮,我亲自带人检查,只要粮食没问题,马上就发下去,误不了让灾民们感谢殿下的恩情。你也能拿着我的回执,风风光光的回去交差,对不对?”
这番话说下来,钱押司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一看到旁边陆沉那双锐利的眼睛,剩下的话就全咽了回去。
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有鬼。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是我没想周全。”
钱押司只能连声答应,又擦了把汗,那样子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陆沉对王校尉使了个眼色。王校尉立刻带人上前卸货。
士兵们动作很快,一袋袋粮食被扛进一个专门空出来的大军帐里,门口马上站了两排拿着刀的士兵。
钱押司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粮食被严密看管起来,眼神闪烁不定。
他急匆匆的办完交接,几乎是逃一样的带着手下和空车,消失在夜色里。
“这人不对劲。”
陆沉看着车队离开的方向,低声说。
“何止是不对劲。”
林小鱼抱着胳膊,看着那个封存粮食的军帐,冷笑了一声,“跟赶着去投胎一样。三皇子不是被罚不准出门吗,居然还能调动自己封地的粮食,大老远送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翠儿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夫人,他该不会送了发霉的米来吧?那吃了要生病的!”
“发霉的米?”
林小鱼哼了一声,“那太容易被发现了,三皇子不会这么蠢。他送来的东西,只会更阴险。比如在里面加一些能让人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又查不出病因的药。到时候几万灾民一起病倒,整个营地就彻底乱了,我这个被百姓看作活菩萨的人,也就成了害人的罪魁祸首。”
林小鱼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很清晰。
“走,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我就让三皇子看看,他送来的这份‘大礼’,最后会让他自己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