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之后,镇北侯府的气氛就有点不一样了。
早上,陆沉没再装病,他站在演武场边上,看林小鱼笨拙的拉着一张小弓。
他帮她调整姿势,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声音低沉的在她耳边说:“别光用胳膊使劲,腰腹发力。”
林小鱼脸有点红,能感觉到他胸口的温度。
她手一抖,箭嗖的一声飞出去,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她有点丧气,陆沉却笑了起来。
这次的笑声很放松,不再像以前那样藏着掖着。
下人们在远处看着,都觉得侯爷最近心情好了不少。
这天下午,林小鱼正对着一堆礼单头疼,管家忽然领着个宫里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小太监穿着新官服,笑得一脸谄媚,手里捧着个紫檀木食盒。
“给夫人请安。”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很不舒服,“奴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奉娘娘的命令,特地来看看侯爷。”
林小鱼眼神一顿,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站起来还了个礼。“有劳公公了,不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
那太监脸上的笑纹更深了,“皇后娘娘听说侯爷病了,心里很惦记。特地让御膳房炖了金丝燕窝,让奴才送来给侯爷补身子。娘娘说,侯爷是咱们的顶梁柱,希望您早点好起来,继续为朝廷办事。”
这话说得很好听,既显示了皇后的关心,又抬高了陆沉的地位。
林小鱼让翠儿接过食盒,又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多谢娘娘赏赐,也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太监捏了捏荷包,脸上的笑更真心了,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这才满意的走了。
人一走,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
翠儿捧着那个食盒,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夫人,这……”
“打开吧。”林小鱼说。
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燕窝。盖子一掀开,一股很浓的甜香味就飘了出来。
汤很清亮,里面的金丝燕窝一看就是好东西。
热气飘着,光是闻着就想吃。
“好香啊。”翠儿忍不住说,“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林小鱼看着那碗燕窝,眼神很平静。
她知道,皇后送来的东西,不会只是一碗燕窝这么简单。
她端起碗,没有马上尝,而是把碗凑到鼻子下面,微微歪着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那股浓浓的甜味冲进鼻子的时候,林小鱼的动作停住了。
她的鼻子动了动。
她闻到了一丝藏在甜味下面,很淡很淡的怪味。
这股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杏仁,但更冲,带着一股阴冷的苦味。
这味道太淡了,要不是她天天跟食材打交道,鼻子特别灵,根本就闻不出来。
林小鱼端着碗的手很稳,一点都没抖。
但她的心猛的一缩,接着就剧烈的跳了起来。
一股凉气从后背窜上来,让她浑身发冷。
袖子下面的手指,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已经掐进了手心,一片冰凉。
是相思子。
她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相思子,又叫鸡母珠,豆子有剧毒,一点点就能要人命。
中毒的症状跟感冒很像,而且能做成慢性毒药,让人身体慢慢变差,最后悄无声息的病死。
提炼出来的毒,就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皇后,心真狠,计真毒。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陆沉装病,皇后就“好心”送补品。
要是陆沉喝了,就会“病得更重”,最后死掉,谁也查不出问题。
要是不喝,就是不给皇后脸面,正好让人抓住把柄。
不管怎么选都是个死局。
冷汗从她的额角悄悄滑了下来。
翠儿还在旁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声说:“夫人,怎么不尝尝呀?凉了就不好喝了。”
林小鱼慢慢的把碗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一点慌张,还对翠儿笑了笑。
那笑容跟平时一样,但眼神里却冷得吓人。
敢动她的人?想让她的丈夫死得不明不白?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陆沉说的话,想起了那枚贴身放着的响箭。
他说,他们现在是站在一起的。
她不再是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小厨娘了,而是能替他守住后方的人。
林小鱼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从她接过这碗燕窝开始,这场仗就已经打响了。她必须赢。
“有点烫。”
她轻声说,声音很稳,听不出什么不对劲,“你去小厨房看看,我让炖的汤好了没有。”
“哎,好嘞。”翠儿没多想,转身就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林小鱼一个人。
她的目光落在那碗要命的燕窝上,眼神冰冷。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冷笑。
她转过身,对着没人的门口,清脆的开口:
“翠儿,回来一下。”
翠儿很快跑了回来:“夫人,怎么了?”
林小鱼指着那碗燕窝,脸上的笑容挑不出一点错:“这燕窝是皇后娘娘赏的,侯爷病着,怕是没福气喝。倒了也可惜,不如……拿去喂给后院那条叫将军的狗吧,也让它尝尝宫里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