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托最近遇见了一件美事,那是一场美妙的邂逅。
事情发生在大约三周前。
刚从艺术学院画室出来的克里托,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酸胀的双眼,挟着画板,踏上了返回公寓的路。
路上能见度很低,街道上行人寥寥,四周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就在他转过一个街角,经过一条阴暗的小巷时,克里托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倚靠在巷壁上的身影。
那是一位女士。
仅仅是一个模糊的侧影,却让克里托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她穿着一身样式古典的黑色长裙,裙摆融入了巷子的阴影里。
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臂皮肤,在昏黄光晕的映衬下,白得透明,仿佛刚出炉的瓷器。
她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夜空。侧脸的线条优美,带着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气质。
克里托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是学画的,对人体、对美有着近乎苛刻的追求。
他见过无数模特,临摹过无数大师笔下完美的形体,但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或一幅画,能像眼前这个身影一样,在瞬间摄取他全部的心神。
她不像这个时代的人,更像是从梦境中走出的女主角,带着永恒的哀愁与静谧的美。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过于直白的注视,那位女士缓缓转过头来。
克里托屏住了呼吸。
她的正脸比侧影更加震撼。
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下,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精致。
最动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种近乎纯黑的颜色,却又在灯光的折射下,隐隐泛着色泽。
当她看向克里托时,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都被那双眼眸吸了进去。
“先生?”她的声音像夜风吹过的风铃,“您……在看什么?”
克里托猛地回过神,脸上瞬间烧了起来,窘迫得手足无措。
“对、对不起!女士!我……我只是……我只是觉得……”
克里托语无伦次,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贫乏的语言根本无法形容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美。
那位女士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唇角微微弯起,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克里托心跳再次漏拍。
“没关系。”她轻声说,目光依旧停留在克里托脸上。
“很晚了,您一个人在路上,不太安全。”
“我、我就住在前面不远!”克里托连忙说道,急于证明自己不是坏人.
“我是维尔卡斯艺术学院的学生,刚、刚从画室出来……”
他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仿佛这样能增加一点可信度。
“艺术学院的学生?”女士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兴趣,“画家?”
“算是……还在学习。”克里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真好。”女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的羡慕.
“能将所见之美留存于画布之上,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克里托的心坎。
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对于“美”的追求是孤独的,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
而眼前这位神秘的女士,一句话就道破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两人就在这雾霭沉沉的街角,倚靠着昏暗的灯光,聊了起来。
主要是克里托在说,他谈论着光影,谈论着色彩,谈论着那些试图在画布上捕捉“真实”而非“表象”的苦恼。
而那位女士,自称艾琳·怀特,则是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她很少插话,但每一次回应,或是一个眼神,都让克里托感觉她完全理解了自己——那些在旁人听来有些可笑的艺术追求。
那一刻克里托想着:
她应该是我的!
她就像是他失落已久的灵魂知己!
时间在交谈中飞快流逝。当克里托意识到这一点时,街道上已经几乎看不到其他行人了。
“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艾琳·怀特轻声说道,站直了身体。
克里托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
“怀特小姐!我……我还能再见到您吗?”他鼓起勇气问道。
艾琳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我……不太方便在白天出门。我患有一种罕见病……”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脆弱。
“没关系!”克里托立刻说道,“夜晚也可以!或者……您告诉我您住在哪里,我可以……”
“不。”艾琳打断了他,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就在这里吧。明晚,同样的时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再见面。”
“愿意!我当然愿意!”克里托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艾琳点了点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淡而美丽的笑容,然后转身,步态优雅地消失在了小巷。
克里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心中充满了不真实的狂喜和巨大的期待。
这场邂逅,是投入他平静心湖的一颗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接下来的日子,克里托的生活轨迹彻底改变。
他几乎不再参与学院的日间课程和社交,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夜晚与艾琳的相会中。
他们总是在那个街角,或者在那条小巷附近散步、交谈。
艾琳的知识渊博得惊人,尤其对历史、神话和一些颇为冷门诡异的传说有着独到的见解。
她总能精准地理解克里托那些关于艺术与真实的晦涩想法,并给予他启发。
克里托彻底沦陷了。
他坚信自己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缪斯,那个能理解他所有孤独与追求的唯一之人。
艾琳那只在夜晚出现的怪癖,在她惊人的美貌和智慧面前,也变成了一种增添魅力的特质。
热恋中的克里托,心中萌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为艾琳画一幅肖像,一幅能永恒定格她那无以伦比之美的画作。
他要向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曾经质疑他“过于敏锐”的观察力的教授和同学们证明,他看到的真实是何等惊心动魄!
当他向艾琳提出这个请求时,艾琳似乎有些犹豫,但在克里托炽热而恳切的目光下,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是,克里托,”她握着他的手,深色的眼眸凝视着他,语气异常认真。
“作画的地点,必须在你的公寓。而且,这副画会与其他的画作不同,答应我,不可以给其他人看,好吗?”
克里托毫不犹豫地点头。
于是,在一个月光被浓云遮蔽的、格外深沉的夜晚,艾琳来到了克里托位于拉帕街的那间简陋公寓。
作画的过程,在克里托看来,如同一次神圣的仪式。
他点燃了所有的蜡烛,让跳动的火焰成为唯一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