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金，风一吹，满树金叶簌簌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雨，落在高三（7）班的窗台上，也落在苏雪棠摊开的清单上。
她站在教室中央——这里即将被改造成文化祭的鬼屋场地，空气中弥漫着卡纸、颜料和胶水的味道。银发散落在肩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调的光泽，指尖的钢笔在清单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清单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她伸手按住纸角，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场地：背景的黑色幕布已经挂好，上面用荧光漆画着扭曲的鬼影；墙角堆着几具“骷髅骨架”，是用泡沫做的，却涂了逼真的暗黄色；教室后方悬着一盏纸灯笼，竹骨已经有些变形，灯笼纸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背景布景完成，音效设备待调试，灯光……”她的笔尖顿了一下，目光停在那盏纸灯笼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灯光需要加固，尤其是后排那盏纸灯笼，竹架不稳。”
“苏委员！”班长抱着两个惨白的鬼面具小跑过来，面具的眼窝处挖得很大，边缘还沾着点未干的红漆，像凝固的血，“你快看看，哪个更吓人？左边这个眼窝深，右边这个嘴角裂到耳根，我选不出来！”
苏雪棠连眼皮都没抬，目光依旧落在清单上：“随便。”
“那就左边这个！”班长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笑嘻嘻地把左边的面具往头上一扣，眼窝刚好卡住他的眼镜，看起来有点滑稽，“我刚听副班长说，三班搞的是女仆咖啡厅，门口排了老长的队试营业，咱们的鬼屋可不能输啊！得让他们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教室角落里，程筱筱的灵体正绕着那些“鬼怪道具”打转，玩得不亦乐乎。她的灵体是半透明的淡蓝色，穿过飘荡的白布时，布料便无风自动，像有幽灵在底下钻；路过那盏摇摇欲坠的纸灯笼时，她又用指尖轻轻一推，灯笼便晃悠起来，烛光在里面摇曳，映得墙上的鬼影忽大忽小。
几个正在贴鬼画的女生察觉到了不对劲。穿粉色卫衣的女生放下胶带，搓了搓胳膊，小声对同伴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教室特别冷？明明窗户都关着，却像有风吹进来。”
“何止啊，”她的同伴——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瞟向那盏晃动的灯笼，手里的剪刀“咔嗒”一声合上，“你看那灯笼，自己在动！咱们……该不会真招来什么东西了吧？”
程筱筱的灵体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就喜欢看别人害怕又好奇的样子。她悄悄飘到一盏吊灯下方，用灵力猛地晃了晃灯绳，吊灯“吱呀”作响，灯泡里的钨丝闪烁了几下，吓得那两个女生尖叫着抱成一团，粉色卫衣女生手里的胶带“啪嗒”掉在地上，马尾女生直接躲到了班长身后。
苏雪棠冰蓝色的眼睛立刻瞪了过去，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别闹太过。程筱筱吐了吐舌头（虽然灵体没有实体，却能看出那副调皮的模样），灵体缩成一小团蓝光，钻进了旁边的道具箱里，只留个小光点在箱子缝里偷偷往外瞄。
“苏委员，耽误你几分钟！”副班长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个记满字的笔记本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点灰，“明天就是文化祭了，音效设备必须今天全部调试好，但咱们现在用的这个音响有点杂音，旧教学楼的储物室里有备用的，能麻烦你去拿一下吗？”
苏雪棠合上清单，指尖在纸角压了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门口时，她感觉到手腕上掠过一缕熟悉的凉意——不用看也知道，程筱筱的灵体又悄悄跟了上来，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秋日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大部分学生都扎堆在新教学楼或操场，为明天的文化祭做最后冲刺，只有零星几个学生抱着道具匆匆走过，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旧教学楼更是空无一人，灰色的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旧海报，是几年前的文化祭宣传画，边角卷得厉害，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海报“哗啦”响。苏雪棠的黑色皮鞋踏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空洞回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雪棠喜欢文化祭吗？”程筱筱的灵体从她袖口钻出来，在半空中舒展成半透明的人形，蓝色的裙摆轻轻晃着，像水波。她飘到苏雪棠身边，侧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以前我们还在民国的时候，学校也搞过类似的活动，你还记得吗？你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站在戏台旁边……”
“……麻烦。”苏雪棠打断她，声音依旧简短，脚步却下意识地放慢了些——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里面漂浮着无数灰尘，程筱筱的灵体碰到强光会消耗能量，她放慢脚步，是想让灵体能躲在她的影子里，少受点阳光的照射。
储物室在旧教学楼的尽头，门是斑驳的绿色，上面挂着个生锈的铁锁。苏雪棠掏出副班长给的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咔嗒”一声，锁开了。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积灰的器材——落满灰的篮球架、生锈的哑铃、还有几个盖着黑布的大箱子。她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标有“音响”字样的纸箱，箱子上的灰尘厚得能写字，她蹲下身，手指拂过纸箱上的字，正准备检查里面的设备是否完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谁？”苏雪棠猛地转身，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
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飞快地向远处跑去，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口。苏雪棠快步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用力拧了拧——纹丝不动。锁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门把手都只能转半圈。
她被反锁了。
“筱筱，”苏雪棠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去看看是谁锁的门，往哪个方向跑了。”
程筱筱的灵体立刻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蓝光在走廊里飞快地掠动。片刻后，她慌张地返回，灵体都在微微颤抖：“是高三（5）班的林薇！我看到她的背影了，穿的是粉色的外套，她往新教学楼的方向跑了……等等，雪棠，你闻——什么味道？”
苏雪棠猛地吸气，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钻进鼻腔，起初很淡，很快就变得刺鼻。紧接着，一缕青烟从门缝底下渗进来，颜色越来越深，渐渐变成了灰色的浓烟。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有人在门外放了火！
“该死！”苏雪棠低骂一声，迅速掏出手机按亮屏幕，信号格那里却显示着“无服务”——旧教学楼太过老旧，信号根本覆盖不到这里。她用力拍打门板，手掌拍在冰冷的木门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有人吗？开门！这里有人被困了！”
“筱筱，快去叫人！去操场找消防员，或者找王老师！”苏雪棠的声音斩钉截铁，手掌因为用力拍打门板而发红，“你的灵体穿墙比我快，快去找人！”
程筱筱的灵体却犹豫了，蓝光在门缝边闪烁不定，颜色变得忽明忽暗：“我不能留雪棠一个人在这里……万一、万一火变大了，你怎么办？”
她想起了前世的画面——民国二十六年的战火里，也是这样的浓烟，也是这样的绝望，苏雪棠为了护她，用身体挡在她身前，弹片穿透了她的胸膛，银发被鲜血染红，倒在她怀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怕”。那时候她太弱小，没能护住她；这一世，她怎么能再把苏雪棠一个人留在火场里？
“快去！”苏雪棠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眶却因为烟熏而泛起了水光，“听话，我等你回来。”
蓝光闪烁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程筱筱的灵体最后看了苏雪棠一眼，转身从门缝里急速溜走。苏雪棠转身在储物室里寻找逃生出口，目光扫过四周——窗户被密密麻麻的铁栅栏封死，栅栏之间的缝隙连手都伸不出去；四周堆满了易燃的旧书本、木制桌椅和布料道具，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口，浓烟从门缝里涌进来，呛得她不住咳嗽，眼泪直流。
她不得不蹲下身，用袖子捂住口鼻，尽量呼吸靠近地面的新鲜空气。手腕上的契约符文突然开始灼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皮肤上，痛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这是契约者遇险时的共鸣——程筱筱的灵体也在承受着同样的痛苦。苏雪棠咬紧牙关，嘴唇咬得发白，冰蓝色的眼睛因为烟熏和疼痛而模糊，意识渐渐开始涣散。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
新教学楼里，程筱筱的灵体正疯狂地穿梭于各个教室。她的灵体因为刚才的阳光照射和焦急，已经变得有些透明，蓝色的光越来越淡。大部分教室都空着，偶尔遇到几个正在布置的学生，她就冲过去，试图用灵体碰他们的肩膀、扯他们的衣角，可她的手每次都会径直穿过去，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灵体状态的她，根本无法与常人沟通。
“有人吗？旧教学楼着火了！苏雪棠被困在里面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教室大喊，声音却像被空气吸收了，连回音都没有。绝望之下，她看到一个男生抱着一堆气球从隔壁教室出来，她立刻冲过去，用尽全力撞向男生的气球——气球“砰”地炸了一个，男生吓了一跳，骂了句“谁啊”，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人，便抱着剩下的气球匆匆走了。
程筱筱的灵体跌坐在地上，蓝光淡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灵体，让她一阵阵刺痛。她想起储物室里越来越浓的烟，想起苏雪棠苍白的脸，心脏（如果灵体有心脏的话）像被攥紧了一样疼。不行，她不能等，就算拼尽全部灵力，也要把雪棠救出来！
她从地上飘起来，加速冲向旧教学楼。穿过两栋楼之间的空地时，阳光直射在她身上，灵体的边缘开始虚化，像要融化的冰。她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旧教学楼的方向——那里已经冒出了滚滚黑烟，黑色的烟柱直冲天空，在秋日的蓝天下格外刺眼。
“雪棠！雪棠！”她在火场外焦急地呼唤，声音嘶哑，灵体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形，蓝色的光膜上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消防车的警笛声还在远处，而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走廊，木质的门框被烧得“滋滋”响，火星不断往下掉。
程筱筱的灵体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冲进了浓烟里。高温让她的灵体剧烈颤抖，每往前飘一步，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她。她穿过烧得发烫的门板，门板上的油漆已经融化，粘在她的灵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储物室内，浓烟已经浓得看不见东西，苏雪棠蜷缩在墙角，已经昏迷了过去，银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汗水和烟灰混在一起，弄脏了她的脸，嘴唇因为缺氧而泛着青白色，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不……不要……雪棠，醒醒……”程筱筱的灵体颤抖着飘过去，覆盖在苏雪棠的身体上。她闭上眼，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这是灵体最危险的能力，用自身能量构筑保护罩，代价是灵力耗尽后灵体可能会消散，但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淡蓝色的光膜从她体内扩散开来，像一个透明的泡泡，将苏雪棠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浓烟被挡在光膜外，火焰碰到光膜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膜的颜色却在一点点变浅——程筱筱的灵力正在飞速消耗。她感到自己的灵体在慢慢变得透明，意识也开始模糊，恍惚间，记忆又回到了民国二十六年的战火中：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浓烟，也是这样的绝望，苏雪棠扑在她身上，用身体为她挡下弹片，鲜血染红了她的旗袍，她在她耳边说“筱筱，活下去”……
“这次……轮到我了……”程筱筱的灵体在苏雪棠耳边轻语，声音越来越弱，“雪棠，别怕……有我在……”
光膜越来越淡，几乎要变成透明。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储物室的门被消防员撞开了。带头的消防员举着水枪冲进来，看到墙角的景象时，猛地顿住了——银发少女躺在地上，被一层淡蓝色的光膜包裹着，呼吸平稳得像在沉睡，而那层光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最终像泡沫一样“啪”地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几点蓝色的光点，落在苏雪棠的银发上，转瞬即逝。
“快！把人抬出去！”消防员反应过来，立刻叫身后的队友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苏雪棠抬上担架，快步冲出火场。
……
刺鼻的消毒水味，是苏雪棠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最终对焦到洁白的天花板上——这里是医院，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耳边是监护仪“滴答滴答”的声响。
“苏同学！你终于醒了！”班主任王老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医生说你只是轻度烟熏伤，肺部吸入了点烟尘，没有大碍，真是万幸！你不知道，消防员把你救出来的时候，我们都快吓死了！”
苏雪棠猛地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是肺部的烟尘还没清理干净，但她顾不上这些，抓着王老师的胳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筱筱呢？程筱筱在哪？”
“程筱筱？”王老师困惑地皱眉，“谁是程筱筱？救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啊，消防员说你被发现时躺在墙角，身边什么都没有……”
苏雪棠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阻拦，掀开被子就往床下冲。脚步还没站稳，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护士及时扶住。
“病人需要休息！你的肺部还有烟尘，不能下床！”护士的声音很严厉，伸手想把她扶回床上。
苏雪棠却用力推开护士的手，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固执，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契约符文还在，却暗淡得几乎看不见，像一盏即将耗尽电量的灯，只有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点，证明程筱筱还没有彻底消散。她踉跄地走到窗边，将所有窗户都开到最大，冷风灌进来，吹得她的银发乱飘。
“苏同学，你到底在找什么？”王老师担忧地跟过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心里直发慌，“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她需要……空气……”苏雪棠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窗台上，“灵体不能待在密闭的地方，她怕闷……她会难受的……”
护士们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女生可能是烟熏坏了脑子。最终，护士长叹了口气，让其他护士先出去，只留下王老师在病房里陪着她，小声叮嘱：“别让她情绪太激动，不然肺部会受影响。”
苏雪棠从床头柜上的花束里抽出所有白色玫瑰——那是班里同学来看她时带的，有红的、粉的、黄的，只有白玫瑰是程筱筱喜欢的。她说过，白玫瑰像月光做的，和雪棠的头发很配。苏雪棠一支支地将白玫瑰摆在窗台上，每一支都摆得整整齐齐，花瓣上有褶皱的地方，她会用指尖轻轻抚平，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她。
“筱筱……我知道你在，”她对着虚空低语，手指抚过腕间暗淡的符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出来好不好？别躲了……我不骂你了，以后你想怎么调皮都可以，我不拦着你了……”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白玫瑰的花瓣轻轻颤动，却没有任何回应。苏雪棠站在窗边，银发散落在背后，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暖不了她冰冷的背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王老师站在门口，欲言又止。他大概能猜到，苏雪棠说的“程筱筱”，可能是她的好朋友，但这次火灾确实只有她一个人被救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终只能悄悄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把空间留给她。
夜幕降临，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窗外的风声。苏雪棠依旧站在窗边，冰蓝色的眼睛固执地盯着窗外的夜空，连眨都不眨。护士来换了三次点滴，每次都劝她躺下休息，给她带来的晚餐和药片，她也一口没动，就那样站着，像一尊不会累的雕像。
“你这样会垮掉的……”年轻的护士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底的青黑，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的朋友如果知道你这样，也会心疼的。”
苏雪棠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是手指又用力了些，抠着窗沿，指节泛白。护士摇了摇头，放下温好的牛奶，转身离开了病房。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窗台上的白玫瑰上，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苏雪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契约符文，那里偶尔会微弱地闪烁一下，像是远方传来的信号，每闪一下，她的心跳就会漏一拍。
“回来……”她对着夜空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筱筱，回来……我错了，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叫人，不该带你去旧教学楼……你回来好不好？”
凌晨三点，月光最盛的时刻。苏雪棠靠在窗边，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银发垂落在胸前，遮住了她的脸，冰蓝色的眼睛因为疲惫而半阖着，随时可能闭上。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缕熟悉的凉意拂过她的脸颊，像有人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雪棠……好凶……”
微弱得像蚊呐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虚弱，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苏雪棠猛地睁大眼，心脏狂跳起来。她低头看向窗台，那束白玫瑰中，最中间的一朵正微微颤动着，花瓣上凝聚着几颗细小的水珠，水珠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泽，像眼泪。
“……筱筱？”苏雪棠的声音因紧张而紧绷，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朵玫瑰，生怕惊扰了什么。
没有回答，但那几颗蓝色的水珠缓缓升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爱心形状，虽然歪歪扭扭，却看得清清楚楚。几秒后，爱心“啪”地散开，化作几点蓝光，轻轻落在苏雪棠的手腕上。
契约符文接触到这微弱的灵力，瞬间亮了一下，淡金色的光芒和蓝色的光点交织在一起，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暗淡，却比之前亮了些。
苏雪棠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冰蓝色的眼眸中却满是泪水。她小心地伸出手，让那些蓝色光点落在掌心，掌心传来熟悉的凉意，是程筱筱的温度。
“笨蛋……”她哽咽着骂了一句，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谁让你这么傻……下次不许这样了……”
窗外，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病房的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