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祖化身的溃散,如同抽走了所有负隅顽抗的虚无教团力量的主心骨。轮回边界战场上,残余的教团成员与那些被催生出的怪物,要么在星火盟大军愤怒的反扑下灰飞烟灭,要么失去了能量支撑,自行崩解成虚无。
震天的欢呼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被压抑的啜泣与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所取代。战场满目疮痍,破碎的法宝残骸、黯淡的血迹、以及永远沉寂下去的同伴遗体,无声地诉说着这场胜利的惨烈代价。
仙光、佛芒、妖气、鬼影...所有幸存者都瘫倒在地,或运功疗伤,或默默擦拭兵器,或寻找着相识之人的踪迹。胜利的喜悦早已被巨大的伤亡与疲惫冲淡,只剩下沉甸甸的哀伤与茫然。
李长生独立于战场中央,周身气息起伏不定,脸色苍白如纸,衣袍破损,血迹斑斑。东皇钟碎片已收回识海,光芒黯淡,需要漫长温养。强行融合太初混沌气、轮回本源并接引云弈之力,对他的负荷达到了极致,经脉丹田多处受损,神魂更是疲惫欲裂。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染血的壁垒,扫过那些相互搀扶、眼神疲惫却依旧坚定的将士,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恸与责任。
这一战,他们守住了。但代价太大,太大。
“陛下...”张明远拖着伤体飞来,声音沙哑,“初步统计,战损...超过四成。阵亡者中,包括三位金仙,一位罗汉,两位妖圣,鬼帝一位...巡天殿将领,折损过半...”每报出一个数字,他的声音便低沉一分。
李长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与焦糊味的空气,缓缓道:“收殓遗体,妥善安葬。重伤者优先救治,轻伤者协助清扫战场,加固壁垒。阵亡将士...录入英灵殿,厚恤其族。”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量。
“是!”张明远重重点头,转身飞去安排。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劫后余生的军队开始艰难地运转起来。
幽璃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李长生身边,她的黑衣上亦有点点血迹,气息有些紊乱,显然也经历了苦战。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瓶精纯的幽冥本源液递了过去。
李长生接过,一饮而尽,一股阴凉却滋养的力量流遍四肢百骸,稍微缓解了那钻心的疲惫与剧痛。
“多谢。”他低声道。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幽璃看着他那疲惫不堪却依旧强撑的模样,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怎么样了?”她问的是云弈。
李长生神色一缓:“印记已除,因祸得福,真正掌握了混沌道胎,只是消耗过度,仍在昏迷。荆芥守着他。”
幽璃轻轻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时,天际传来悠长的鹏啼。鲲鹏那庞大的意志缓缓掠过战场,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却是凝重与警告:
“隐患已除,根基已伤。彼界之觊觎,不会就此停止。好自为之...”
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回归北冥深处。
李长生与幽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沉重。鲲鹏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暗祖化身虽灭,但其本体仍在,虚无教团的根基未损,世界屏障依旧脆弱。而那最后逃逸的一缕诡异混沌气,更是如同扎在心头的一根刺。
真正的和平,远未到来。
...
...
数月后。
轮回边界初步修复,虽依旧留下不少触目惊心的疤痕,但总算恢复了基本功能。阵亡者的抚恤与英灵安置基本完成,伤员也大多痊愈。
星火盟的威望因这场惨胜而达到了顶峰,三界空前的团结。各方势力真正意识到了生死与共的含义,隔阂与猜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消融了许多。
这一日,昆仑瑶台,举行了简单的哀悼与总结仪式。
没有庆典,只有肃穆。
李长生立于台上,看着下方来自三界各方的代表,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眼神中已褪去了战前的稚嫩与迷茫,多了坚毅与沉稳。
“此战,非我一人之功,乃三界众生同心,万千英灵用命之果。”李长生的声音传遍瑶台,清晰而沉重,“逝者已矣,生者承志。星火之盟,非为一战,而为永续。前路艰险,犹未可知,然只要星火不灭,希望永存!”
“愿随殿下,守护此界!”台下,万千声音汇聚成洪流,带着历经劫波后的坚定。
仪式结束后,李长生回到瑶台深处。
云弈已然苏醒,正与荆芥坐在亭中。他气色好了很多,虽然修为尚未完全恢复,但眼神清澈,气息沉凝,那混沌归真后的道胎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韵味。见到李长生,他起身,郑重躬身一礼。
“云弈,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这一礼,情深意重。若非李长生最终信任他、冒险执行那几乎不可能的计划,他早已万劫不复。
李长生上前扶起他,笑道:“若非你最后关头传递信息,舍身助我,败的便是我们。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过往的猜疑与隔阂,在这一笑中尽数消融,留下的唯有历经生死考验后更加深厚的信任与默契。
荆芥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欣慰。
李小草也跑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近来趣事,试图冲淡那沉重的氛围。
幽璃静静站在不远处,嘴角微扬。
短暂的温馨之后,现实的问题依旧摆在面前。
“暗祖虽退,其患未除。那最后一缕逃逸的混沌气,始终令我不安。”李长生蹙眉道。
云弈点头,神色凝重:“我亦有感。那气息...似乎与我同源,却又更加诡异,仿佛能完美隐匿,难以追踪。其必有所图。”
“世界屏障经此一战,脆弱之处更多。需尽快修复加固。”西王母缓步走来,“此外,那‘彼界’真相,吾等所知依旧甚少。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
李长生沉吟片刻,目光变得悠远:“娘娘所言极是。或许...是时候主动去寻找答案了。”
他看向众人:“修复屏障、巩固盟约、提升实力,此乃当务之急。待一切稳定,我欲往‘世界边缘’一行,探寻洪荒旧事,寻找彻底解决彼界威胁之法,甚至...寻找沟通乃至反制之道。”
这个世界之外,究竟是怎样的景象?那所谓的“混沌海”与“暗祖”,又是何种存在?唯有了解敌人,才能最终战胜敌人。
这个决定,无疑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但众人并无异议。他们都明白,这是必经之路。
“我随你去。”幽璃毫不犹豫。
“还有我!”云弈眼神坚定,“我的混沌道胎,或能感知彼界气息。”
“兄长,我也去!”李小草急忙道。
荆芥虽未说话,但眼神已然表明一切。
李长生看着这些愿意与他共赴未知险境的伙伴,心中暖流涌动,重重点头:“好!待准备妥当,我等便一同前往!”
前路漫漫,凶吉未卜。
但只要有这些伙伴在,只要星火不灭,他便无所畏惧。
遥远的虚无深处,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再次睁开,望向李长生等人所在的方向,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而在三界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那缕逃逸的混沌气悄然融入了一条细微的灵脉之中,如同沉睡的毒蛇,等待着苏醒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