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的雾气像泡发的糯米，黏在周阳的外卖箱上凝结成水珠，顺着 “鬼王好评纪念贴” 的边角往下淌。耳机里小白的哭声混着风声断断续续传来，间或夹杂着 “我的鸡腿”“别抢我的实习证” 之类的碎语，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白！报位置！你附近有什么显眼的东西？” 周阳猛蹬单车，车铃在雾里撞出空洞的回响。阴间共享单车的车灯只能照出半米远，前方的路被雾气揉成一团灰，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在地的白骨，发出 “咔嚓” 的脆响。
“有…… 有棵歪脖子树！树枝上挂着纸扎灯笼！” 小白的声音突然拔高，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挣扎声，“别碰我！这是地府发的工牌！马爷说看这个能给我指路……”
周阳心里一紧。马爷的纸扎补给站确实卖 “引路灯笼”，但那是给新死鬼魂用的低配版，遇强阴气就会熄灭。他猛地捏紧车闸，视线扫过左前方 —— 一团昏黄的光晕在雾中沉浮，隐约能看见扭曲的树枝轮廓，灯笼纸上的 “奠” 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周阳把单车往路边一摔，拎着外卖箱往光晕处冲。刚跑两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低头一看，竟是半截腐烂的棺木，里面躺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鬼魂，正用仅剩的一只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外卖箱。
“兄弟，借过，急着救人。” 周阳咽了口唾沫，绕开棺木继续往前。这要是在平时，他说不定还会跟对方唠两句 “要不要点份纸扎脑白金补补”，但现在小白的哭喊声越来越近，他哪还有心思揽生意。
离歪脖子树还有十米远时，周阳终于看清了状况：三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正围着一个穿白色实习生制服的女鬼拉扯，正是小白。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空了大半的外卖箱，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嘴角还沾着纸浆 —— 不用问，那单纸扎鸡腿十有八九被她自己偷吃了大半。
“住手！” 周阳大喝一声，把外卖箱往地上一墩，故意让箱底的防抢喷雾撞出声响。他记得马爷说过，乱葬岗的厉鬼大多欺软怕硬，先唬住再说。
三个厉鬼闻声转头，为首的是个脸上有道刀疤的黑壮大汉，胸口别着枚生锈的骷髅徽章 —— 周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 “乱葬岗兄弟会” 的标记。上回抢他活人禁忌单的就是这个帮派，没想到这次又撞上了。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 刀疤鬼啐了口黑痰，指甲长得像鹰爪，“这小女鬼私藏祭品，按规矩得把她的实习证扣了，再让她给兄弟们送三个月外卖！”
小白立刻哭喊道：“我没有！我就尝了一小口！是他们抢我的！”
周阳脑瓜飞速转动。硬拼肯定不行，他就一瓶快用完的防抢喷雾；跑也不行，小白这路痴要是没人带，指不定得在乱葬岗绕到魂飞魄散。突然，他瞥见刀疤鬼腰间挂着个褪色的纸扎酒瓶，眼睛一亮 —— 这不是上次给鬼王送单时见过的 “阴间二锅头” 吗？
“几位大哥，误会，都是误会。” 周阳脸上堆起笑，从口袋里摸出个纸扎打火机 —— 这是上次买隐身衣时马爷送的赠品，“我这妹妹不懂事，偷吃了订单确实不对。这样，我这有瓶‘特供二锅头’，刚从鬼市买的，给几位赔个罪？”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踢了踢小白的脚，用口型示意她 “别说话”。小白虽然迷糊，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犟嘴的时候，立刻闭上嘴，只是抱着空外卖箱的手抓得更紧了。
刀疤鬼眯起眼睛，盯着周阳手里的打火机看了半天 —— 那打火机外壳印着 “地府公务员专供” 的字样，是鬼市正规区才能买到的稀罕货。他身后的两个厉鬼已经露出了馋相，不停咽着口水。
“就一个打火机？” 刀疤鬼显然不太满意，爪子又往小白的实习证伸去。
“还有这个！” 周阳猛地打开外卖箱，露出里面用竹篮装着的纸扎馒头，“这是给李老鬼的订单，刚出锅的热乎货。几位要是不嫌弃，拿两个垫垫肚子？” 他故意把 “热乎” 两个字咬得很重，阴间鬼魂最忌生冷食物，纸扎馒头虽说是祭品，但 “新鲜” 二字总能打动人。
刀疤鬼的目光在馒头和打火机之间转了两圈，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黑黄的牙齿：“小子还算上道。打火机留下，馒头拿三个，这事就算了。”
周阳刚要动手，小白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周阳哥，他们说…… 说赵无常给的‘残渣’快用完了，要抢够祭品换新药。”
周阳心里一沉。马爷果然没说错，乱葬岗兄弟会和赵无常是一伙的。他不动声色地把打火机递过去，又数了三个馒头放进刀疤鬼手里，嘴上笑道：“以后要是想吃热乎的，直接在系统下单，报我周阳的名字，给你们走优先配送！”
这是他在阳间跑单时练出的话术，先把关系拉近，说不定以后还能从这些厉鬼嘴里套点消息。
刀疤鬼显然没听过这种操作，愣了一下才骂道：“少废话，赶紧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私藏祭品！” 说罢带着两个小弟转身钻进了迷雾，啃馒头的声音渐渐远去。
“吓死我了！” 小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还挂在脸上，“我接了个送纸扎鸡腿到奈何桥的单，结果跟着导航绕到这来了，他们上来就抢我的箱子……”
周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外卖箱：“你这路痴属性也太严重了，下次接单跟着我走。对了，你刚才说他们要抢祭品换‘残渣’？”
“嗯！” 小白用力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扎鸡腿 —— 原来她藏了一个，“我听懂他们说‘赵司长的货快断了，再凑不够祭品，下个月的残渣就不给了’。那个‘残渣’好像能让他们变厉害。”
周阳眉头紧锁。马爷说过，赵无常用还阳丹残渣收买乱葬岗兄弟会，看来是真的。这些厉鬼要是没了残渣供应，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送单员。
“先别管这个了，我还有个单要送。” 周阳看了眼手机，订单剩余时间还有 15 分钟，“3 号坟堆的李老鬼，送 10 个纸扎馒头。你认识路吗？”
小白立刻摇头：“我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不过我能问！” 她突然蹦起来，对着旁边的歪脖子树喊了一声奇怪的音节，像是鸟叫又像是风声。
几秒钟后，树洞里钻出个巴掌大的小鬼魂，浑身毛茸茸的，竟是只去世的流浪猫。它对着小白 “喵呜” 叫了两声，小白立刻翻译：“它说 3 号坟堆在东边，顺着有磷火的方向走，五分钟就到。”
周阳眼睛一亮。小白的 “鬼话翻译” 技能简直是送单神器！这要是组队，以后再也不怕迷路和厉鬼沟通了。
“走！跟着磷火走！” 周阳拎起外卖箱，小白紧紧跟在他身后，怀里还抱着那个没吃完的纸扎鸡腿。两人顺着地面闪烁的淡蓝色磷火往前走，小白时不时跟路边的小鬼魂搭话，确认方向没错。
五分钟后，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地上散落着十几个坟堆，其中一个前插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写着 “李老鬼之墓”—— 正是 3 号坟堆。
“有人吗？送外卖的！” 周阳对着坟堆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