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洞口的黑暗,比之前任何一处都要浓稠、粘滞,仿佛踏入了某种活物的食道。那股浓郁的腥甜气息几乎化为实质,钻进鼻腔,黏在喉咙,带来一阵阵恶心欲呕的眩晕感。林薇紧握着冰冷的骨匕,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恐惧之上。暗紫色晶片在掌心持续传来微弱的悸动和温热,指引着方向,却也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散发着不安的躁动。
洞穴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陡峭。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种松软、湿滑、混合着某种粘稠分泌物的沉积物,踩上去发出“噗嗤”的轻响,令人毛骨悚然。两侧的洞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菌毯,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却也将扭曲的影子投在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那“沙沙”声并未跟来,但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林薇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深处注视着她,冰冷,贪婪,充满耐心。她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个向下的、近乎垂直的裂口。裂口下方弥漫着更浓郁的幽蓝色雾气,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暗紫色晶片的光晕在此刻变得明亮了一些,悸动也更加明显,直指裂口下方。
没有退路。林薇深吸一口气,将骨匕咬在口中,双手扒住裂口边缘湿滑的岩石,小心翼翼地向下攀爬。岩壁湿滑异常,好几次她险些失手坠下,全靠求生的本能死死抓住凸起的石块。冰冷的雾气包裹着她,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下到底部,双脚陷入了一片冰冷粘稠的浅水中。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河滩,河水幽蓝,散发着荧光,流速缓慢。河滩上不再是白骨,而是铺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颜色暗淡的卵石,其中夹杂着一些闪动着微光的金属碎片和破碎的陶瓷片,仿佛某个古老文明的遗迹被冲刷至此。
暗紫色晶片的光芒指向河滩对岸,那里,岩壁上有一个被藤蔓和菌毯半掩的、更加规整的拱形洞口。洞口上方,隐约可见一个被侵蚀得几乎难以辨认的浮雕痕迹,形状与她皮纸上“源初之地”的圆圈标记有几分相似!
希望再次燃起!林薇强忍着刺骨的冰寒,蹚过齐膝深的河水,走向对岸。河水冰冷刺骨,水下似乎有滑腻的东西擦过她的脚踝,让她汗毛倒竖。
就在她即将踏上对岸河滩的瞬间——
“嗖!”
一道细长的、如同鞭子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侧面河滩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直卷她的脚踝!速度快得惊人!
林薇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反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同时咬在口中的骨匕向下狠狠劈砍!
“啪!”一声脆响,骨匕砍中了那东西,却如同砍在坚韧的橡胶上,只留下一道白痕!那黑影受惊般缩回,没入阴影中,发出“嘶嘶”的低鸣。
是某种栖息在此的生物!林薇心脏狂跳,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冲上对岸,扑向那个拱形洞口。她回头望去,只见幽蓝的河水中,数道细长的黑影正在迅速游弋,幽绿的光点在水面下闪烁,显然被惊动了。
必须尽快进入洞口!
她冲到洞口前,奋力扯开遮挡的藤蔓和菌毯。拱形洞口完整地显露出来,上面那个模糊的浮雕正是一个中心有点的圆圈!与皮纸标记一模一样!洞口内一片漆黑,散发着更加古老、沉静的气息。
暗紫色晶片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和温热,甚至微微震颤起来,仿佛在欢呼雀跃!共鸣感强烈到了极点!
就是这里!“源初之地”的入口!
林薇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洞口。
就在她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身后河滩的水面猛地炸开,数条碗口粗细、布满吸盘和鳞片的触手状生物扑了出来,发出愤怒的嘶鸣,但似乎对洞口有着某种忌惮,在洞口外焦躁地徘徊,不敢越雷池一步。
洞内,是另一番景象。
通道宽敞、干燥,地面和墙壁都由切割整齐的黑色石块砌成,虽然布满了岁月的尘埃和裂缝,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规整与庄严。空气中那股腥甜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檀香和旧纸混合的沉静气味。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一块已经熄灭的、乳白色的发光石底座。
这里绝不是自然形成的洞穴,而是一处古老的遗迹!
林薇沿着通道向前,暗紫色晶片的光芒逐渐内敛,但温热依旧,指引着方向。通道一路向下,沿途经过几个岔路口,她都凭借晶片的微弱牵引做出选择。她看到了更多人工痕迹:倒塌的石柱、残破的壁画(内容与外面洞厅的类似,但更加抽象)、甚至一些封闭的石室门口刻着无法辨认的铭文。
这里,似乎是一个远古时期用来祭祀或封印的场所核心区域。
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石殿出现在眼前。石殿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用白色玉石垒砌的圆形水池,水池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缺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人形雕像,雕像的面容模糊,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或镇压着什么,但它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明显的、碗口大小的凹陷。
而最让林薇呼吸停滞的是,石殿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与她手中暗紫色晶片上完全同源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晶片共鸣的暗红色光芒,将整个石殿笼罩在一片神秘而肃穆的氛围中。
暗紫色晶片在她手中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要脱手飞出!它指向的,正是那座雕像胸口的凹陷!
难道……晶片是钥匙?这凹陷,是放置它的地方?
林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缓缓走向雕像,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历史的尘埃上。她来到雕像前,看着那个与她手中晶片形状、大小都完美契合的凹陷。
放上去?会发生什么?会打开通往“源初之地”的门户?还是会释放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守碑人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你手中的碎片,既可能是希望之光,亦可能是……毁灭之引。”
她低头看着手中布满裂纹的晶片,又看了看雕像模糊的面容和四周墙壁上闪烁的符文。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陈昊等不了,她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将暗紫色晶片小心翼翼地、对准那个凹陷,缓缓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瞬间,异变陡生!
暗紫色晶片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发出“噼啪”的轻响,但与此同时,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光芒如同血液般注入雕像胸口的凹陷,迅速沿着雕像表面的纹路蔓延开来!
“嗡——!!!”
整个石殿剧烈震动起来!墙壁上的符文依次亮起,暗红色的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复杂无比的巨大法阵!雕像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轰鸣,它胸口的凹陷处,光芒最盛,逐渐凝聚成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暗红色漩涡!
一股庞大、古老、精纯至极的能量波动,从漩涡中弥漫开来!这能量中正、平和,带着滋养万物的生机,与外界峡谷的邪异、洞穴的污秽截然不同!它如同甘霖般洒落在林薇身上,让她疲惫欲死的身体为之一轻,左手的剧痛也缓解了大半!
这就是……地脉源心的力量?源初之地的入口?
林薇心中狂喜!她找到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希望降临之时——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从雕像胸口传来!那枚暗紫色晶片,在释放了巨大的能量后,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碎裂开来,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雕像胸口的暗红色漩涡开始剧烈波动,变得不稳定起来!四周墙壁上的符文光芒也开始明灭不定,整个法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石殿的震动更加剧烈,碎石从顶部簌簌落下!
糟糕!晶片是封印的一部分?还是能量引导器?它的碎裂,导致法阵失衡了!
“轰隆!”
一声巨响,雕像的一条手臂断裂,砸在地上!漩涡的光芒变得狂暴而混乱,那股精纯的能量中开始夹杂进一丝熟悉的、令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是湖底那个东西的力量?它要趁机渗透进来?
林薇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眼看通往“源初之地”的希望之门即将崩溃,甚至可能变成释放灾难的缺口!
就在这时,她一直贴身收藏的那张古老皮纸,突然无风自动,从她怀中飘出,悬浮在半空!皮纸上那个代表“源初之地”的圆圈标记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白色光芒,如同一枚印章,猛地压向了那个变得狂暴的暗红色漩涡!
“嗡……”
两股力量剧烈冲突,整个石殿仿佛要在能量风暴中解体!
林薇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在彻底昏迷前,她仿佛看到,在那白光与红光的交织中,漩涡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片宁静的、充满生机的森林景象,以及一座模糊的、古老的石碑轮廓……
(第八卷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