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真人铁青着脸,一把夺过小童颤巍巍奉上的玉简。
下一刻,他的神识沉入其中。
天璇真人看完了玉简中的内容,胸中郁积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猛地将玉简摔在地上,同时一掌拍碎了身旁的灵玉茶几!
茶杯碎片和灵茶溅得到处都是,吓得那小童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混账东西!不知好歹的孽障!”
“我天璇的亲传弟子,百年难遇的冰灵根,不到百岁的金丹后期!未来仙途不可限量!”
“他袁竞峰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修为停滞不前的废物!竟敢如此折辱我的徒弟?!”
“看不上沈凌霜?他凭什么看不上!就他也配?!”
天璇真人怒吼出声,声震殿宇。
他愤怒的,与其说是袁竞峰对沈凌霜的背叛。
不如说是袁竞峰此举对他天璇真人权威的挑衅和蔑视!
这要是传了出去,无异于当着整个修真界的面,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他天璇真人用以撑门面的当家弟子,竟被另一个真人的弟子如此嫌弃,这让他颜面何存?!
此时此刻,天璇真人不由开始庆幸起了陈七七率先一步在合籍大典上要修无情道的做法。
倘若让袁竞峰这玉简中的内容让其他人知晓了。
那他还有何面目去见修真界的同道们?
可虽然如此,天璇真人却仍气个不止。
袁竞峰倒是个好小子!
甩了沈凌霜就算了,还又跟自己的小弟子阮宁宁勾搭上了。
倒是让他都不知道该去怎么指责袁竞峰这厮。
若是对方倒打一耙,说是阮宁宁勾引得他怎么办?
想起阮宁宁这个从凡间带回来的小徒弟,天璇真人的眉头压了又压。
他本来是看着这少女嘴甜活泼,根基也尚可。
带回衍天宗来解闷的,哪儿想得出居然还能破坏自己本就打算好的沈凌霜与袁竞峰的这一门婚事。
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盛怒之后,天璇真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怒火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人看笑话。
他阴沉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玉简碎片,心思急转。
“袁竞峰这蠢货,为了个阮宁宁,竟然做出如此蠢事,私奔?”
“真是自毁前程!”
“不愧是天枢老儿教出来的好徒弟!”
骂完,天璇真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反正袁竞峰此刻也不在天衍宗,此事又没有他人知道。
不若先把有错一方的帽子全扣在袁竞峰的头上。
谁叫他得陇望蜀,有了沈凌霜不够,还要去招惹阮宁宁?
天璇真人深吸一口气,脸上怒容渐渐收敛。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瘫软的小童冷喝道:“滚下去!今日之事,若敢外传,废你修为!”
打发了小童,天璇真人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主峰天枢峰的方向而去。
天枢峰,掌门一脉所在,也是袁竞峰的师尊天枢真人的洞府。
天璇真人毫不客气,直接以神识叩关,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冰冷:“天枢师兄,还请出来一见!”
“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今日可是送了我璇玑峰一份大礼!”
片刻后,洞府禁制打开。
天枢真人他显然已听闻大典上的风波。
可这不算是天璇的徒弟先抛弃了他的弟子吗?
自己没找上门,怎么天璇他还反倒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虽然心有疑惑,天枢真人还是沉声道:“天璇师弟,何事如此动怒?进来说话。”
进入洞府,二人落座之后。
天璇真人也不废话,直接将那枚被摔过的神识玉简,抛给了天枢真人。
“师兄自己看吧!看看你那好徒弟做的好事!”
“合籍大典当日,与我那刚刚踏入修仙一途的小徒弟拐走私奔不说,还留下此等书信,是要将我璇玑峰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天璇真人怒气冲冲地说完,要指着天枢真人非要给他一个说法不可。
“此事,师兄须得给我,给璇玑峰,一个交代!”
天枢真人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脸色也是骤然一变。
袁竞峰此举,确实太过荒唐,不计后果!
这已不是简单的弟子私德有亏,而是严重损害宗门声誉,破坏两峰关系的大事!
天枢真人放下玉简,叹了口气。
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是在安抚天璇真人。
“天璇师弟,此事确是竞峰糊涂,犯下大错。”
“是我管教不严,在此向师弟赔罪了。”
“赔罪?”天璇真人冷笑一声。
“师兄,一句赔罪,就能抵消就能挽回我璇玑峰丢失的颜面?”
“此事若是被传出去,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我璇玑峰?”
“难道我璇玑峰的女弟子都得嫁给你那个好徒弟不成?”
天枢真人心中明了,天璇真人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他沉吟片刻,道:“那依师弟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方能弥补?”
天璇真人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
“袁竞峰德行有亏,不堪大任,这首席大弟子之位,他必须让出来!”
首席大弟子之位资源倾斜极多,未来更可能继承掌门之位。
若能借此机会让自己的弟子顶上,或是安插亲信,利益巨大。
“还有我璇玑峰弟子所需修炼资源,需在原有份额上,增加三成!”
天枢真人听着这天价索赔,嘴角微微抽搐。
增加三成资源,还要让出首席弟子之位?
这天璇,真是狮子大开口!
天枢真人听闻天璇真人咄咄逼人的条件,并未立刻答应。
他手捋长须,语气看似平和,却暗藏机锋。
“天璇师弟,此言差矣。”
“竞峰行事孟浪,铸下大错,我这做师尊的,确有管教不严之责。”
“然而,俗语有云,一个巴掌拍不响。”
“今日之事,起因或许在我那孽徒,但这果,却非我天枢峰一力促成。”
他抬眼看向天璇,目光锐利了几分。
“合籍大典之上,沈师侄不顾宗门颜面,先立无情道誓,公然悔婚,令我天枢峰与竞峰沦为笑柄,此事,师弟又该如何说?”
“再者,”天枢真人语气加重,直接将矛头引回天璇峰内部。
“那与竞峰一同离去的阮宁宁,可是你璇玑峰门下,是你天璇的关门弟子!”
“门下弟子行为不端,这失察之责,师弟莫非就想一语带过,全数推到我天枢峰头上?”
见天璇真人的脸色越来越黑,天枢真人轻笑着顿了顿。
他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更何况,竞峰为何偏偏与你璇玑峰的女弟子纠缠不清?却不见他去招惹别峰真传?”
“这其中缘由,师弟是否也当自省一番?”
天枢真人心中明镜一般,此事确是己方理亏更多,袁竞峰私奔是无可辩驳的错处。
但他与天璇明争暗斗多年,深知对方秉性,此刻若全然退让,不仅天枢峰声誉受损,他这掌门一脉的威严也将扫地。
天璇此番前来,名为讨要公道,实为借题发挥,想要从中获利。
他岂能任由对方将全部过错扣在天枢峰的头上?
面对天枢真人的反将一军,天璇真人面色阴沉,眼中寒意更盛。
但他心知对方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阮宁宁终究是他璇玑峰的人。
此刻的天璇真人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居然把阮宁宁带回了衍天宗。
真是个妖孽祸害!
“哼!”天璇真人冷哼一声。
“天枢师兄倒是会倒打一耙!凌霜立誓,乃是因袁竞峰这孽障品行不端,修为停滞,令其道心失望所致!追根溯源,错仍在先!”
“至于阮宁宁那孽徒!”
“年纪轻轻便不知自爱,勾引他峰首座,坏我宗门规矩,更是罪加一等!”
“我璇玑峰自然绝不会姑息,定当严惩不贷!”
天璇真人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首要之责,仍在袁竞峰!”
“他身为首席大弟子,不知洁身自好,反而诱拐师妹,私奔逃宗,此等行径,若按门规,废去修为亦不为过!”
双方剑拔弩张,最终还是各退一步,为彼此保留了些许颜面。
袁竞峰被削去了首席大弟子之位,罚没十年修炼资源,以观后效!
阮宁宁,则被天璇真人废去亲传弟子身份,贬为普通弟子。
天枢真人怕要是再争辩,唯恐天璇真人不惜将丑闻彻底公开,那对天枢峰的打击更大。
于是他只能点头同意下此事。
“……便依师弟所言,这两个孽障,咎由自取!”
两位真人私下达成秘密协议后,迅速下达了处罚命令。
但对外仅以“袁竞峰、阮宁宁修行遇障,需闭关静悟”为由搪塞过去,企图将这件丑闻压下。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这其中,当然就有陈七七的手笔。
“想捂盖子?问过我没有?”
陈七七用积分交换了一面水镜,可以从中看到天璇真人和天枢真人交涉的过程。
她不满天璇真人想要拿着沈凌霜的事情当筹码换取利益。
必然是要给她这位好师尊找找麻烦的。
做人若不能睚眦必报,那还有什么趣味?
“听说了吗?袁师兄根本没闭关,是和阮师姐在外面双宿双飞呢!”
“可不是!两位真人竟然瞒着大家包庇他们!”
“原来沈师姐的眼光没错啊!袁师兄根本就配不上她,居然还要跟璇玑峰的小师妹搞到一起……”
“没想到阮师妹回事这样一个人,我还以为她喜欢我呢,居然跟有婚约的袁师兄私奔了……”
“哎哎哎!你们说,是不是沈师姐提前知道了,所以宁可修无情道也不跟这种人为伍?”
……
起初,天璇和天枢真人对这些流言嗤之以鼻,只当是些无知弟子妄加揣测。
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可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何止是透风啊,这简直就是裂开了!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导致天枢峰和璇玑峰在天衍宗的风评越来越差。
几乎修真界都在讨论两峰出了一对痴男怨女,他们的师尊还拼命包庇二人的消息。
天璇真人阴沉地想:“此事唯有我与天枢老儿知晓,细节如何外传?”
“莫非是他门下之人故意泄露,想借此败坏我璇玑峰名声?
“还是天枢老儿本人过河拆桥,想反将我一军?”
天枢真人同样惊疑不定。
“流言指向如此明确,分明是针对我天枢峰!”
“定是天璇那厮不满此事,故意散播,想坏我天枢峰的名声!”
“好个阴险狡诈之徒啊!”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疯狂生根发芽。
两位真人本来就是对手,现在就更看对方不顺眼了。
若非碍于宗师颜面,恨不得能当场互掐起来。
此后,天枢峰和璇玑峰的人马更是在二人的示意下,屡屡针锋相对,互相拆台。
总之你不让我好过,我绝不让你舒服!
凡间最繁华的城池,最大的酒楼雅座内。
袁竞峰与阮宁宁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凡间菜肴。
在凡间的这些时日里,他们享受着无拘无束,相依相偎的自在,使二人的感情更为甜蜜了起来。
阮宁宁巧笑倩兮,为袁竞峰布菜,袁竞峰则含笑看着她。
只觉得为了这一刻,得罪师门,放弃前程都是值得的。
然而,他们却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几个修真者,正频频向他们投来目光,并低声窃窃私语着什么。
尤其是他们的脸上还带着讥诮和某种看热闹的兴奋。
这刺眼的一幕,看得袁竞峰眉头一皱。
他身为天衍宗前任首席大弟子,何时被人如此无礼地打量和议论过?
一股不悦涌上了袁竞峰的心头。
阮宁宁也察觉到了。
还不等阮宁宁做出反应,袁竞峰就先冷哼一声。
他放下筷子,径直走到那桌人面前,沉声道:“几位,如此窥视议论,是何道理?”
那桌人先是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带着一种挑事的眼神,打量着袁竞峰。
“我道是谁,原来是天衍宗曾经的袁大首席,失敬,失敬啊!”
袁竞峰没注意到他话中的“曾经”二字,反而说道:“既知我等身份,还请自重!”
“自重?”那修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一笑,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袁道友,该自重的是你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