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南瓜饼刚出锅,金黄的油光裹着甜香漫了满院。胖子一手抓着一个,烫得直搓手,嘴里还不停嚷嚷:“烫烫烫……但真香!”
吴邪把最后一盘饼端上桌,看张起灵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别添了,”他笑着喊,“粥都熬稠了,再煮就成浆糊了。”
张起灵“嗯”了一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指尖还沾着点草木灰。他往吴邪碗里放了块南瓜饼,是特意多放了糖的那种——吴邪总说甜口的更合心意。
院门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晚风带着点凉意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胖子已经啃完第三个饼,摸着肚子打饱嗝:“我说,咱仨好久没凑一起下棋了吧?今晚月色好,整个棋盘?”
“你那棋艺,跟村口的王大爷下都输,还敢跟我们叫板?”吴邪笑着打趣,却还是起身去屋里翻棋盘。那棋盘是去年用老枣木做的,边角被磨得光滑,上面的楚河汉界还留着淡淡的刀痕,是张起灵亲手刻的。
张起灵搬了张方桌放在院里的月光下,又端来三个小马扎。胖子已经从屋里翻出个布袋子,里面装着磨得发亮的象棋,红子黑子分得清清楚楚。“胖爷我这是让着王大爷,尊老爱幼懂不懂?”他把棋子往棋盘上摆,“今晚就让你们见识下我的厉害!”
月亮爬到树梢时,棋局已经开始。胖子执红先行,“啪”地把“炮”推到中线,气势汹汹。吴邪笑着跳“马”,张起灵则不急不缓地拱了个“卒”,指尖捏着棋子的样子格外认真,连睫毛在棋盘上投下的影子都没晃一下。
“你这‘卒’拱得也太保守了!”胖子撇嘴,又把另一个“炮”架起来,“看我双炮齐发,将军!”
吴邪挑眉,挪了“士”挡在“将”前:“急什么?棋逢对手,得慢慢下。”他瞥了眼张起灵,对方正盯着棋盘,手指在“象”的位置轻轻点着,像是在盘算下一步。
晚风吹得槐树叶沙沙响,月光把棋盘照得明明亮亮。胖子的“车”横冲直撞,没多久就吃了吴邪一个“马”,得意得哼起了小曲。吴邪却不动声色,用“兵”一步步往前拱,眼看着就要过河。
张起灵突然开口:“他在等你出‘帅’。”声音不高,却正好打断了胖子的调门。
胖子一愣,低头看棋盘,果然,吴邪的“兵”已经逼到“九宫”前,就等他的“帅”露头。“嘿!你这小子,居然帮着吴邪!”他佯装生气,却还是把“帅”往回挪了挪。
吴邪笑着推了张起灵一把:“别提醒他,让他输得明明白白。”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马”跳了一步,正好护住吴邪的“兵”。动作自然得像下了千百遍,连胖子都看出来了:“合着你们俩合伙欺负我?不行,重来!”
“愿赌服输。”吴邪按住他要掀棋盘的手,“输了的明天负责喂鸡。”
胖子哀嚎一声,却还是乖乖坐好。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见嘴角没擦干净的南瓜饼屑。张起灵从屋里端来壶热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茶香混着南瓜饼的甜,在晚风里缠成一团暖。
第二局换张起灵和胖子对弈。吴邪坐在旁边看热闹,看张起灵的“马”走得步步精妙,没一会儿就把胖子的棋子吃了大半。胖子急得抓耳挠腮,嘴里念叨着“这步不算”“刚才看错了”,逗得吴邪直笑。
“你看你这‘马’,走的是‘田’字格,那是‘象’的走法!”吴邪指着棋盘笑他。
“胖爷我这是创新!”胖子嘴硬,却还是把“马”挪了回来。
张起灵突然把“车”往前一推,正好卡在胖子的“将”前:“将军。”
胖子傻眼了,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才懊恼地拍了下大腿:“居然被你这闷葫芦赢了!不行,再来一局!”
夜渐渐深了,露水打湿了棋盘边缘,棋子摸起来带着点凉意。吴邪把外套披在张起灵肩上,对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很。
“不玩了不玩了,”胖子打了个哈欠,把棋子往布袋里收,“再玩下去,胖爷明天得顶着黑眼圈喂鸡了。”他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这月色真好,比当年在戈壁看的亮多了。”
吴邪抬头,月亮确实很亮,像块浸在水里的玉,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棋盘上,像谁画了幅淡淡的水墨画。“那时候哪有心思看月亮,”他笑着说,“满脑子都是怎么躲开蛇母的追击。”
张起灵收起棋盘,声音轻轻的:“现在有了。”
吴邪的心猛地软了一下。是啊,现在有了。有闲心看月亮,有功夫下象棋,有身边的人陪着,连晚风都带着点甜。
收拾好东西往屋里走时,胖子还在念叨明天要给鸡喂点细粮,算是赔罪。吴邪和张起灵走在后面,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棵长在一处的树,根须缠得紧紧的。
“明天把南瓜干收了吧,”吴邪说,“看天气预报说要下雨。”
“嗯,”张起灵点头,“还得把玉米串挪进仓库。”
两人慢慢走着,没再多说,却觉得心里踏实得很。就像这秋夜的棋盘,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没有陷阱,没有暗算,只有月光、晚风,和身边这个人的温度。
屋檐下的灯笼还亮着,暖黄的光落在门槛上,像铺了块金砖。吴邪看着张起灵推门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养老,或许就是这样——有得闲下的棋,有能共赏的月,有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勇气,和一个愿意陪你慢慢走的人。
夜风穿过院子,带来南瓜饼的甜香,也带来了远处的虫鸣。一切都安安稳稳,像这棋盘上的残局,不必急于收拾,留着,也是种温柔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