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问卫兰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不就知道了？”影也走过来与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说道。
“如果是早就偷走的，一直藏在了空间里呢？”叶凌平静地反问。
影语塞，半晌，说道：“那为什么不能一直藏下去？还非要冒险丢到圣城遗迹里？”
“或许……”叶凌逐渐从那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头绪，“或许是因为，那东西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之下才能发挥作用。”
“所以虽然那东西是卫家研制出来的，但并不是完全体，在使用上或许有着极为严苛的条件，因此卫家此前对于寻回它并没有那么急迫……不过现在不一定了。”
她抬起眼睛：“卫长风一定已经从顾昀口中得知了那东西的威力，取回它的优先级想必已经提高了不少。。”
“所以现在卫长风很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各处传送阵了。”白泽说。
“我找个时间问问卫兰吧，先了解卫家那几个二级觉醒者的动向。”叶凌按了按额角，“我倒觉得眼下卫家更想找回去的是那些丢失的元素结晶。”
她又在“卫家”旁边写下了“研究院”三个字。
“研究院隶属联合政府，与世家天然对立，彼此之间是有信息差的。”她说，“研究院方面可以通过元素结晶的消失，以及现场多种异能残留的情况推断出我的身份，却不清楚卫家发明出来的又被人盗走的东西。”
“同样的，对于卫家来说，可以通过顾昀的死，怀疑到影身上，接着就是朔风公会，但他们不会想到是我们偷走了元素结晶。”
“相对于那么多元素结晶，顾昀的性命还没那么重要，卫长风也不会想到我们敢闯入传送阵，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的睡眠不好，她的头一跳一跳地疼着。叶凌用手在太阳穴上按揉着，继续说道：“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暂且先休整一段时间吧……等第一波兽潮结束，我们就出发去传送阵。”
她的目光落在了“圣城遗迹”几个字上。
或许到了那时，疑惑就能迎刃而解了。
……
夜风微凉。
白泽在房顶上找到了叶凌。她平躺着，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
“有一次我们去沙漠里出任务，晚上我睡不着，坐在车顶上抬头看着天。”她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多星星，漫天星斗……天空就像是洒满碎钻的黑色天鹅绒。”
白泽在她身边坐下：“听起来似乎很美。”
叶凌在微冷的空气中吐出白气：“是啊，很美很美。”
沙漠里没有信号，她拍了几张照片，想着等回去发给依依，但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忘记，直到最后，那些照片也依旧没能发出去。
一件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白泽也仰起头看着夜空：“我没见过真的星星。外城的天永远都是灰蒙蒙的，而内城……内城的天空，只不过是内城想要展现给大家看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她对不起很多人，尤其是你。”叶凌说，“她知道你爱她，也知道你恨她，她希望你能原谅她。”
白泽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
叶凌叹了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白泽，”她裹着那件过于宽大的衣服，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你是故意的吧？”
白泽没说话，她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地说：“你早就知道她的野心和志向，所以才在你的外祖父给你那块概念系结晶的时候拒绝了——你是故意把它留给白阿姨的，对吗？”
白泽垂下眼睛，良久之后，开口道：“概念系结晶很稀有。”
“虽然每年圣城遗迹中的第一名，都会分到一颗概念系结晶，但许多公会都会选择将其兑换成等价值的其他东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与其他异能不同，同样的概念系异能，就只有一人能够觉醒。”他说，“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觉醒之前……先杀了那个同样持有概念系异能的觉醒者。”
“我知道外祖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定已经将人杀了。错过这一次，再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几乎完全不可能了。”
“所以我拒绝了……而那时除了我之外，家中唯一还未曾觉醒异能的，就只有母亲一个。”
“外祖父很生气，却也不想就此与概念系异能失之交臂，所以最后还是将那颗结晶给了母亲。”
他再一次陷入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嘿。”一只手忽然贴到了他的额上。
他抬起眼睛，看到叶凌对他笑了笑。
“想看看真正的星星吗？”
她的话音落下，白泽眼前一花，周围忽然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他一惊，立刻想站起身来，却被拉住了。
“小心别掉下去，”叶还裹着他的外套，拍了拍车顶，“地上可能有暗藏的流沙，陷进去就麻烦了。”
白泽放松下来。车顶的空间不算大，他挨着她坐下，学着她一样抬起头。
墨蓝的天幕没有一丝杂质，无数星辰闪烁其中。有的亮得灼眼，有的连成了细碎的光链，一条群星组成的银河缓缓流淌，最终汇入了远方一望无际的沙丘。
它们离得那样近，近得仿佛连呼吸都能惊扰到这片璀璨。
他怔怔地看着星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壮丽和宁静。
“你可以原谅自己。”
耳边传来了叶凌的声音，他骤然回头，看到她依然抬头看着天。
星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发出碎钻一样的光芒。
“不是你的错，”她说，“并不是你害死了你的队友。哪怕没有你让给白阿姨的那一颗结晶，她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但，”他艰涩地开口，“如果是我觉醒了‘言灵’，最起码那个时候我可以救下更多队友……”
“不，”叶凌平静地说，“如果是你觉醒了‘言灵’，白家不可能让你去参加守城军，你也不会遇到你后来的队友。”
“人生就像是一条有着无数岔口的路，你选择了其中一条，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另一条路上会发生什么。”
“我不理解那些爱与恨，在我看来那些多余的感情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判断，也会让人承担不必要的负担。我更喜欢以‘价值’来判定一个人的对错，在我看来，白阿姨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同样也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所以没办法全心全意地恨她，却又无法接受队友丧命而自己独活，所以最后将一切错处归因到自己身上。”
她看着白泽，他灰蓝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她的面孔：“试着放过自己，最起码在这一刻。”
叶凌抬起手，指着那条低悬于两人头顶的璀璨星河。
“看看吧，白泽。”她轻声说，“操纵幻境很消耗异能的，别浪费了。”
有那么片刻，白泽升起了一股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但最后却只是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他没有看星空，而是看着她的侧脸。
那你呢？他在心里默默问道，你放过自己了吗？
如果爱恨真的不重要，为什么你现在看起来这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