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不想死，大哥也不舍得我死。”她说，“那张照片再给我看看。”
叶凌再次打开那张模糊的照片，卫兰坐起身子，目光从那些孩子的身上依次划过。
“喏，就是她。”她的手指虚点着角落里的一个女孩，同时往前俯身，将脸凑到了叶凌面前。
“二十年了，现在和那时候还像不像？”她笑嘻嘻地说。
叶凌点点头：“很像。”
她在看到这个女孩第一眼时就觉得熟悉，但那时她只以为卫兰是卫长风收养的孩子之一，长大之后一直留在了卫家，直到赵安宁从她的枪下逃生，小小告诉她卫兰是卫长风的同胞妹妹，一切才串联了起来。
同为精神系觉醒者的卫兰早在二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她占据了这个孩子的身体，这才活到了现在。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卫兰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我剥夺了这孩子的生命——说真的，当初如果不是大哥收养了他们，他们也未必能活下来。”
“其实我不太清楚外城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她抬起一只手，对着灯光细细地看着，“但我知道刚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她的情况有多糟糕。”
“常年的营养不良让身体很疲软，几乎无法正常走路；肠胃也有很严重的问题，调养了整整半年才能正常进食。更别提其他各种小毛病——一断断续续养了两年，才勉强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你说她要是没被选中，继续留在外城又能活几年？”卫兰“哼”了一声，“虽然现在我占据了她的身体，但也没能吞噬她，不是吗？她还活着呢！她就藏在这具身体里平安长大了。如果不是我，她做梦都过不上这种日子。”
“但那是她的人生。”叶凌说。
“呵，人生。”卫兰讥讽地说，“烂泥里的人生也算是人生吗？”
叶凌沉默了片刻：“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从泥中挣扎出来呢？”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卫兰想要反驳的话，她对着叶凌翻了个白眼，起身走过去开门。
是女佣送了晚饭过来，卫兰把人拦在了门外，亲自推了小车进来。
“过来吃饭！”她宣布道，“你可要多吃一些。别以为明天也会像今天这么轻松，今天只是实验正式开始之前的数据测试而已。”
夜幕降临，她丢给叶凌一条毯子。
“你睡沙发。”卫兰警告道，“不要离开房间，被大哥发现你就完了。”
叶凌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毯子。
她就这样在卫家住了下来。
每天卫兰都会带她去实验室，从最初的精神刺激，到后来的神经阻断，叶凌渐渐丧失了对时间的判断。
她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刺眼的灯光，从卫兰或激动或颓丧的声音中，猜测这次的实验结果。
治疗系觉醒者将她一次次从死亡边缘拉回，她莫名就想到了影说的实验记录。
那个被称为“零”的实验体，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每天重复着这样的日子。
“喂，你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一只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叶凌的眼球迟缓地跟着移动，最后落到了卫兰的脸上。
今天的实验结束之后，卫兰要求治疗系觉醒者在为她疗伤的时候避开头部，保持创口完整，明天好可以继续。
这让叶凌对外界的反应变得很迟钝。
她慢慢点了点头，感到后脑上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卫兰喂了她一点流食，又仔细地替她擦干净了嘴。
“好啦，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她温柔地说，“这两天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实验的进展似乎十分顺利，卫兰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她扶着叶凌来到床上，因为创口的缘故，叶凌只能趴在柔软的枕头上。
她感到卫兰在她身边躺下。
“能……带我出去走走吗？”叶凌艰难地问。
“但外面都是大哥的人，被看见就糟了。”卫兰懒洋洋地说。
“就当是满足我的……遗愿？”叶凌说。
卫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她说，“而且你不会死哦，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但记忆被抹除了……我也就不存在了。”叶凌说。
“别这么悲观，”卫兰说，“万一被抹除的是那个你这具身体里原本的记忆呢？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她兴致勃勃地问。
“你今天……犹豫了很长时间。”叶凌说。
卫兰默然。
二分之一的概率，她确实犹豫了。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对方只是个实验者——还是个很危险的实验者，如果消除掉的是她的记忆和人格，说不定剩下的那个更好控制。
但她就是有些犹豫。
真不应该和她说太多话，人与人之间说过太多话，就会产生一种亲密的错觉。
“没关系，”卫兰听见叶凌说，“我知道这里面的……风险，我愿意承受。”
“也是，”卫兰嘟囔道，“反正如果不赌一把，你迟早要被反噬，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吗？”
她说服了自己，扶着叶凌起身。
“走，我带你出去。”
不是什么为了满足遗愿，只是因为闷在房间里太无聊了，她对自己说。
“你想去哪里？”她问。
“不知道，”叶凌说，“随便……走走吧。”
“那就随便走走。”
离开房间之后，叶凌的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她主动与卫兰说话：“会碰到别人吗？”
卫兰得意地抬起头：“我可以用异能避开他们，就算碰上也不怕，只要不是卫纯、卫建他们几个，修改一下记忆就可以了。”
“他们……是什么人？”
“都是卫家人咯。”卫兰漫不经心地说，“溯能者听过吗？卫建是二级溯能者，卫纯是木系觉醒者，也是二级，还有卫柔，二级水系觉醒者。”
“卫家有这么多……高阶觉醒者？”
“当然了，”卫兰说，“一共有五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