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回到公司时，走廊的灯已经暗了一半。他没去开灯，径直走向技术部的小隔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蓝光。
小李还坐在电脑前，眼镜片反着屏幕的光，像两片发亮的玻璃。他听见动静抬头，眼睛里全是血丝。
“你来了。”他声音哑了，“我刚试了第七种路径，总算摸到点东西。”
老夫子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屏幕。一串串数字和账户名滚过，像是无尽头的流水账。
“刚才我顺着那个冒用老周账号的操作记录，反向追踪付款终点。”小李敲了几下键盘，“钱每次出去都绕三层代理，最后落进一个bVI账户。本来查不到实名，但我发现它每次收款后，都会转一笔小额资金到另一个私人账户——用于支付境外服务费。”
“然后呢？”老夫子问。
“然后我比对了那笔服务费的收款人信息。”小李点了点鼠标，弹出一张身份认证截图，“名字是赵建国，证件号匹配，照片也对得上。就是老赵。”
老夫子盯着那张脸看了两秒，嘴角动了一下：“他还挺会藏。”
“不止藏。”小李滑动页面，调出交易时间轴，“你看这些转账时间，每年四月十七号准时打款，金额固定，持续二十年。这不是临时操作，是系统性洗钱。”
老夫子点头：“他把陈家当提款机用了二十年。”
“更狠的是。”小李打开后台日志，“这个bVI账户的实际控制Ip，最近三个月频繁连接国内服务器。也就是说，有人在国内远程操控它——而且用的是我们公司的内网权限。”
老夫子眯起眼：“所以老周的账号不是偶然被冒用，是长期被人当成跳板。”
“对。”小李揉了揉太阳穴，“我已经导出全部关联数据，就差截图存证了。”
他说着就要按打印键。
就在这时，机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赵经理站在门口，西装没扣，领带歪斜，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冲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抢过笔记本电脑，手指直接往删除键上按。
老夫子反应极快，身体往前一倾，左脚猛地踢出。
“砰”一声，电脑从赵经理手里飞出去，撞在墙上又掉在地上，外壳裂了条缝，但屏幕还亮着。
小李立刻扑过去捡起来，手指飞快地插上U盘，开始导出文件。
赵经理回头瞪着老夫子：“你干什么？这设备归公司管！”
“那你刚才想删什么？”老夫子站到小李前面，挡住他的操作界面，“谁给你的权限清理系统日志？”
“我是来检查安全漏洞的。”赵经理冷着脸，“你们半夜私闯机房，非法调取财务数据，已经违反公司规定。”
“违规的是你。”老夫子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刚才全过程我都录了。你强行夺机、试图删除数据、破坏证据链，每一步都有视频为证。要不要我现在发给It主管和法务部？”
赵经理眼神闪了一下。
“哦，还有这个。”老夫子把手机画面切到一份交易明细，“你说你关心系统安全，那解释一下，为什么老赵的个人账户会出现在资金流转终点？是不是你也收过类似的‘服务费’？”
赵经理脸色变了。
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要走。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背对着两人说：“你们拿不到完整证据。只要老赵还在台面上一天，这事就没法动。”
“不一定非要现在动。”老夫子淡淡地说，“我们可以等。”
赵经理没回头，拉开门走了。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照着他离开的背影。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小李才松了一口气：“他会不会去叫保安？”
“不会。”老夫子关掉录音，把手机收好，“他不敢闹大。真拉人来看，他的行为先被查。”
小李点点头，继续把数据往U盘里拷贝。进度条走到98%，卡了一下，又继续跑。
“还得几分钟。”他说。
“不急。”老夫子靠在墙边，“反正今晚没人能睡踏实。”
小李抬头看他一眼：“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U盘带回办公室锁好。”老夫子说，“所有数据做三级备份，一份本地加密，一份传云端，最后一份交给你单独保管。明天早上，我要让陈父看到这份报告。”
“老赵那边……”
“他既然敢动手，说明我们戳到痛处了。”老夫子笑了笑，“怕的人不会先出招。”
小李也笑了下，虽然笑得很累。
进度条终于走到100%。
他拔下U盘，递给老夫子。
老夫子接过，放进衬衫内袋，拍了两下。
“走吧。”他说，“你回家休息。明天可能更忙。”
小李站起来，晃了一下，扶住桌角才站稳。
“你真该睡会儿。”老夫子说。
“没事。”小李摆摆手，“我回去躺两小时就行。脑子停不下来，睡也睡不着。”
老夫子没再劝，送他到电梯口。
看着电梯门合上，他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
灯还亮着。
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U盘插进主机，重新核对一遍文件完整性。
确认无误后，他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了陈父的地址，主题写“紧急财务异常报告”，正文空着没写。
附件加上了加密压缩包，设置打开密码。
他把密码记在本子上，合上本子，放在抽屉最里面。
然后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钟。
再睁开时，目光落在桌角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黑着。
他伸手拿过来，按下电源键。
还没等界面亮起，铃声突然炸响。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盯着看了两秒，接了起来。
“老夫子。”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你查得太深了。”
“你是谁？”他问。
“你不认识我。”对方说，“但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什么。听个建议——U盘烧了，邮件别发。不然你护不住的东西，不只是钱。”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把手机换到另一只手。
“你觉得你在帮陈家？”那人冷笑，“其实你是在给他们挖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