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放下手机,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那辆黑车终于走了,但事情没完。
他调出监控画面,把时间拉到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帆布包,走路有点外八字。他在门店门口转了一圈,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了什么,又蹲在垃圾桶旁边拍了几张照片,动作不紧不慢,像是在做市场调研。
可大番薯公司的垃圾桶里除了薯条屑就是饮料杯,能调研出个啥?
老夫子把画面暂停,放大那人手腕上的表。不是普通手表,是带录音指示灯的智能设备。这种型号市面上不多见,专供媒体暗访用。
“还真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低声说。
技术部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这人叫周强,自由撰稿人,常给一家叫“财经锐眼”的自媒体供稿。最近三个月,这家账号连发五篇行业揭黑文,主角分别是奶茶、烧烤、螺蛳粉连锁店——清一色准备上市的餐饮品牌。
更巧的是,每篇文章发布后一周内,当事企业融资进程都会延迟,甚至被监管问询。
老夫子眯起眼。这不是巧合,是套路。
他翻出“财经锐眼”的后台信息,负责人叫李主任。名字听着正经,业内却都知道这位是靠“半真半假、快准狠”吃饭的主儿。你要是真干净,他能编出点模糊影射;你要是有点小问题,他立刻放大十倍当头条炒。
上个月还有同行苦笑:“不怕审计查账,就怕李主任打电话。”
老夫子坐直身子。这种人不会平白出手,背后一定有人递刀。
他打开金手指,意识沉入数据流。时间倒推四十八小时,重点筛查所有与“财经锐眼”相关的外部联络信号。十几秒后,一条加密通话记录浮现在脑海——来源正是老赵办公室角落那台从不上报的备用电话。
通话时长三分零七秒,内容无法还原,但时间节点太精准了:每次那个灰夹克男人出现在门店前后,这通电话就会响起一次。
老夫子冷笑。老赵还是老样子,自己不出面,专找人替他咬人。
他刚要起身,大番薯咚咚咚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张打印纸,脸都快贴上去了:“老大!你看我设计的新包装!”
纸上画着一盒炸薯角,盒子上印着金光闪闪的大字:“上市纪念版”。
“背面还能刮奖,中奖率百分之百!”大番薯兴奋地说,“奖品包括免单券、签名照,还有‘和老夫子共进午餐’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抢疯了?”
老夫子盯着那张纸看了两秒,缓缓合上平板:“你现在最该上的,不是菜单,是黑名单。”
“啊?”大番薯愣住,“谁要把我们拉黑?”
“不是谁要拉黑你,是你得先知道谁想搞你。”老夫子把监控截图调出来,指给他看,“这人,昨天来了两次,带着录音笔,拍垃圾桶,记客流量,你觉得他是来吃薯角的?”
大番薯凑近屏幕,眨眨眼:“说不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卧底探情报?”
“没错。”老夫子点头,“而且他已经把情报交出去了。”
“谁干的?”大番薯声音提了起来。
“你觉得呢?”老夫子反问。
大番薯嘴巴张了张,突然反应过来:“不会吧……老赵?他不是已经被踢出董事会了吗?踢都踢出门了还回来挠人?”
“狗就算被踹进巷子,回头还得咬一口。”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财经锐眼”四个字外面画了个圈,接着写下“李主任→老赵”,中间打了两个箭头,“他还想让你风光不了几天。”
大番薯看着那张图,表情从震惊变成不服气:“他凭什么?咱们又没欠他钱!再说了,我现在店开得多,人气旺,投资人天天追着我签合同,他能拦得住?”
“拦不住流程,就毁名声。”老夫子语气平静,“只要网上冒出一篇‘某网红小吃卫生堪忧’的文章,哪怕最后澄清了,你的估值也得掉三成。股民不看真相,只看标题。”
大番薯挠头:“那咱们报警呗?抓他个诽谤!”
“他还没发文章。”老夫子摇头,“现在证据不足,人家可以说是在做正常采访。等真发了,伤害已经造成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关门躲着吧?”
“当然不躲。”老夫子拿起笔,在白板上新增一行字:“反向追踪,静默布防。”
他转身拨通秦先生电话:“帮我盯住‘财经锐眼’的更新动态,一旦发现涉及我们的稿件草稿或内部讨论,立刻通知我。另外,查查李主任最近有没有收过可疑转账。”
挂了电话,他又让法务启动舆情预案,所有对外宣传材料必须经他审核才能发布。
大番薯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等等,我还约了两家媒体下周来做专访,说是能上热搜推荐位……”
“取消。”老夫子打断。
“啊?为啥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现在主动找上门的媒体,不一定真是为你说话的。”老夫子盯着他,“越是热情的,越可能拿着录音笔等你犯错。你以为请人吃饭,其实是请人砸锅。”
大番薯蔫了:“那我以后见记者是不是都得戴头盔?”
“暂时不见最好。”老夫子说,“等风头过去。”
“那我新品发布会怎么办?”
“照办。”老夫子顿了顿,“但改成内部试吃,不直播,不邀请外部人员,现场禁带电子设备。”
大番薯撇嘴:“这哪叫发布会,这叫聚餐。”
“聚餐至少不会被人录下来说你浪费粮食。”老夫子淡淡道。
正说着,技术部来电:“那辆车又出现了,停在斜对面便利店门口,驾驶员没下车。”
老夫子立即调取附近商铺摄像头,发现灰夹克男正坐在副驾,低头摆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隐约能看到“大番薯公司运营分析初稿”几个字。
他冷笑一声,下令:“继续跟踪,别惊动他们。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次联络的时间、方式,还有——他们到底写了多少东西。”
大番薯站在旁边,脸色渐渐变了:“他们还真敢写啊?凭啥?我们每天厨房都消毒三遍,食材全是当天配送,连油都是非转基因的!”
“这些没人关心。”老夫子看着监控画面,“大家只爱听‘爆雷’两个字。你越干净,他们越要想办法给你抹点灰。”
“那咱们就不能先发制人?”大番薯眼睛一亮,“我也发一篇,标题就叫《揭秘老赵如何暗中使坏》!配上他偷拍的照片,让他社死!”
“不行。”老夫子摇头,“我们现在动手,等于承认自己慌了。反而显得有问题。”
“那咱就干等着?”
“不是等。”老夫子嘴角微扬,“是在等他们露出破绽。”
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份加密文档,开始整理证据链:车辆出现时间、通话记录、撰稿人轨迹、账号发布规律……每一项都被标注颜色,串联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知道,老赵现在一定很得意。
果然,同一时间,老赵办公室里,他正翘着二郎腿,手机贴在耳边。
“李主任,材料收到了吧?”他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够不够劲爆?”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声音:“部分内容需要核实,但我们可以在三天内推出首篇预热稿,标题暂定《百亿估值背后的加盟乱象》。”
“好!就要这个味儿!”老赵一拍桌子,“记住啊,别写太死,留点模糊空间,反正网友自己会脑补。”
挂了电话,他舒坦地靠进椅背,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老夫子啊老夫子,你不是喜欢讲合规吗?”他自言自语,“这次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舆论违规’。”
他打开电脑,刷新“财经锐眼”的主页,看到最新一篇文章正在预加载封面图——一张模糊的厨房照片,配文写着:“某网红餐厅后厨曝光,真相令人窒息”。
虽然还没发布,但他已经能想象明天热搜上的词条了。
他笑着关掉页面,顺手点了收藏。
而在大番薯公司会议室,老夫子刚刚结束一轮视频会议。他关闭投影,站起身,走到窗边。
那辆黑车还在。
他静静地看着,手指在窗框上敲了一下,节奏和刚才电话里老赵说话的停顿完全一致。
然后他转身,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新增了一行小字:
**等他们发文。**
笔尖重重一顿,墨迹在最后一个句号上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