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还在司机手里晃着，叮当作响。老夫子没多看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大番薯正抱着一筐青菜从后门进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跟头，他手忙脚乱扶住墙，嘴里还喊着：“哥！第一锅汤已经滚了！香得隔壁修车铺老板都来问配方！”
老夫子点点头，目光扫过厨房角落的温度计和整齐码放的食材箱。一切正常，没有异味，也没有可疑痕迹。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上午十点，店门口的招牌“大番薯小吃店”终于挂了起来。油漆还没干透，阳光照在上面反着光。第一批客人已经坐满，有人端着碗站在门口吃，香味顺着街飘出去老远。
“三号桌加一份辣子油！”“二号要打包！”“六号说面太软！”——吆喝声、锅铲声、笑声混成一片。
老夫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眼睛却没闲着。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全场，金手指在脑海中自动标记出每个人的行动轨迹。大部分顾客动作自然，咀嚼节奏稳定，属于真实消费群体。但有三人，从进门起就没动过筷子。
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屏幕却是黑的；另一个戴帽子的瘦子反复擦桌子，明明桌面干净得能照出人影；第三个女的点了碗面，搅了十分钟，一口没吃，只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收银台。
老夫子轻轻放下杯子，对大番薯使了个眼色。大番薯心领神会，立刻去后厨绕了一圈，出来时悄悄给服务员递了张纸条。
十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
那三人明显慌了一下。灰夹克猛地站起身，撞翻了椅子，大声嚷道：“你们这面是馊的！我要投诉！”
没人理他。
帽子男突然抓起桌上的醋瓶，作势要砸。“谁敢拦我，我就让你们全店关门！”
话音未落，老夫子已经走到他身后，一只手稳稳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刚才转瓶子的时候，拇指用力角度不对。”老夫子语气平静，“正常人失手，惯性是从外往内甩。你是故意往外推，想让它飞出去摔碎。”
帽子男瞪大眼：“你胡说！我就是不小心！”
“那你解释一下，”老夫子松开手，掏出手机播放一段录音，“为什么你进门前，和那个穿蓝衬衫的人通电话说‘演砸了就双倍拿钱’？”
那人脸色刷地变了。
这时警察走进来，老夫子把提前准备好的监控截图递过去：三个人在店外碰头，低声交谈，其中一人手里拿着老赵儿子常用的打火机款式。
“他们不是顾客。”老夫子说，“他们是雇来的闹事者。”
围观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灰夹克还想狡辩：“我们就是普通消费者！你们不能随便诬陷人！”
老夫子冷笑：“普通消费者会随身带扩音喇叭？你外套口袋里那个开关按钮露出来了。”
帽子男伸手去掏，被警察当场按住。
店里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真是有人专门来捣乱？”
“难怪刚才那个女的根本不吃面！”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大番薯红着眼眶走出来，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采购单。“各位……这是我昨天跑遍五个市场才谈下来的供货价。猪肉每斤便宜三毛，是因为我蹲在摊位前求了两个小时。蔬菜是凌晨四点跟着货车一起去地里挑的……我没想赚大钱，就想开一家让人吃得安心的小店。”
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
人群沉默了几秒，然后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接着，掌声越来越大，有人喊：“老板，再来一碗！这次我请客！”还有人掏出手机开始拍视频：“大家看看，这才是真创业！”
老赵儿子躲在街角电线杆后面，手里捏着刚收到的消息：“人被抓了”。他盯着店里热闹的场面，咬牙切齿，转身就要走。
可刚迈一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老夫子，笑眯眯地站着。
“你爸教过你什么叫‘适可而止’吗？”老夫子说，“还是说，你们家的传统就是——输不起就掀桌子？”
老赵儿子梗着脖子：“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我等你好久了。”老夫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这是你上周三晚上给三个摊主塞红包的瞬间。摄像头角度有点偏，但人脸很清晰。你要不要猜猜，下一个视频里会出现什么？”
年轻人脸色发白，一句话没敢再说，低着头快步离开。
回到店里，大番薯正忙着给客人倒免费酸梅汤，脸上汗津津的，但笑容没断过。
老夫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还觉得创业是个美差事？”
“累是真累，”大番薯喘口气，“可刚才那一阵掌声，比我小时候考了全班第五还高兴。”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帮你？”老夫子喝了口凉茶，“因为你没躲，也没哭，你就站在这儿，把实话说出来了。人不怕难，怕的是假。”
大番薯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闹事？”
“金手指昨晚扫描到三个陌生号码频繁联系同一家租车公司，说要租‘能装喇叭的车’。”老夫子笑了笑，“再加上你店门口垃圾桶被人动过，垃圾袋摆放角度不对，像是踩点留下的记号。”
“所以你早就布好局了？”
“不是布局，是防贼。”老夫子看着门外越排越长的队伍，“有些人总以为，搞垮一个人，只要吓唬两下就行。但他们忘了，吓不倒的，才会越挫越旺。”
正说着，收银台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是有位客人吃完饭，把钱包落在桌上，里面有几千块现金。服务员追出去两条街才还回去。那人感动得不行，临走前硬塞了一张名片：“我是做餐饮连锁的，改天请你吃饭！”
大番薯挠头：“我哪认识什么连锁老板……”
老夫子瞥了一眼名片，没说话，顺手塞进了围裙口袋。
中午十二点半，最忙的时段过去了一半。阳光斜斜照进店里，地板上油渍亮晶晶的，锅铲还在灶台上翻飞。
大番薯擦了擦脸，小声问：“哥，你说他们还会来吗？”
“会。”老夫子望着街口，“但下次不会派这种笨蛋了。”
“那咱们怎么办？”
老夫子拿起抹布，慢悠悠擦着柜台：“他们想看我们慌，我们就笑。他们想让我们关门，我们就开得更响。”
话音刚落，门口又挤进来一群人，举着手机高喊：“听说这儿有网红酸梅汤！给我们来五杯！”
大番薯赶紧应声跑去准备。
老夫子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玻璃门右下角的一处划痕上——那是早上有人故意用钥匙划的。他没让人擦掉。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发件人没有备注，内容只有四个字：
“你会后悔。”
老夫子删掉短信，把手机放回兜里，嘴角反而扬了起来。
他转身走向厨房，顺手拎起一筐刚送来的鲜菇。
香菇表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一根草茎粘在最上面，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