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
老夫子手指还悬在键盘上方，指尖离回车键只差一毫米。他迅速收手，顺势将屏幕上的监控布局图最小化，动作干净利落，像关掉一个不该被看见的秘密。
推门进来的不是保安，也不是大番薯那张油乎乎的脸。
是陈小姐。
她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不紧不慢，发尾有点乱，像是刚从风里穿过一条街。她扫了一眼办公室，目光落在老夫子身上：“还在忙？大番薯说你昨晚根本没回家。”
“收尾。”老夫子站起身，顺手把椅子往后推了半寸，“你怎么来了？”
“庆功宴的事。”她把文件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我听说你在一个人扛着，就想着来搭把手。总不能让你一边防贼，一边还得想甜点摆几盘。”
老夫子皱眉：“这事儿太杂，你没必要掺和。”
“我已经掺和了。”她头也不抬，“菜单改了三道菜，两位董事忌口海鲜，你还上了龙虾烩饭？另外，你的演讲稿逻辑严密得像代码，可没人爱听领导念说明书。”
老夫子没说话，盯着她翻页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涂颜色，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节奏感。
她忽然抬头：“怎么？觉得我不懂这些？”
“不是。”他顿了顿，“我是怕你站得太近，万一……出事，会伤到你。”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他说话会带上“万一出事”这种词了？
陈小姐反而笑了：“你是办宴会，又不是拆炸弹。再说了——”她合上文件夹，直视他，“你布置了那么多岗，连厨房炒勺的重量都查过一遍，真有人敢动手，也是嫌命太长。”
老夫子嘴角动了动，没反驳。
他知道她在试探他的防线，也知道自己正在松动。
“随你吧。”他最终说，“但别碰安保流程，也别靠近电房和后厨动线。”
“行。”她点头，“那你去换衣服。”
“什么？”
“礼服。”她说，“你以为穿件衬衫打条领带就能镇住全场？明天可是你人生高光时刻，不能穿得像刚从停车场收费亭出来。”
老夫子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这挺正式的。”
“正式个鬼。”她从包里抽出一个衣袋，挂到旁边的衣架上，“深灰定制款，不会太扎眼，也不会被人当成服务生。试试？”
“非得现在？”
“非得现在。”她抱起双臂，“你每拖一分钟，我就多改一条你的演讲稿。”
五分钟后，老夫子从更衣间走出来，肩膀绷得像根铁丝。
陈小姐退后两步看了看，眼睛亮了一下：“不错嘛，总算有点人样了。”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
她走过来，伸手整理他的领口。动作很轻，指尖偶尔擦过他的喉结。老夫子呼吸微微一顿，正想说什么，脑子里“嗡”地一声——
金手指界面突然弹出：
【提示：宴会上将有惊喜。】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情感波动增强，关联对象：陈小姐。】
他没点开，也没关掉，只是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她靠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头，嘴里说着“领带歪了”，手却停在那儿没动。
“怎么了？”她察觉他的沉默。
“没事。”他低声说，“就是突然觉得，这场宴会，好像不只是为了庆祝项目成功。”
她笑了，声音压得很低：“当然不是。也是为了庆祝，你终于肯让人靠近一点了。”
老夫子没接话，但心跳漏了一拍。
手机震动。大番薯发来消息：“主厅灯光调完了，摄像头藏好了，服务员也都换了咱们的人。就等你登台装大佬。”
他回了个“收到”，抬头时发现陈小姐已经走到窗边，正拨通酒店经理的电话。
“对，主桌红酒换成无酒精葡萄汁。”她说，“就说负责人注重健康，提倡清醒社交。”
老夫子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要换酒？”
“你昨天半夜给酒店打了十分钟电话，语气严肃，最后只说了一句‘换掉’。”她挂了电话，转过身，“而且——你从来不喝酒，除非是装样子。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肯定不想有任何意外失控。”
老夫子盯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比金手指还准。
“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通话记录？”他问。
“我有权限。”她眨眨眼，“顺便还看了你过去三个月的咖啡订单——全是美式，不加糖。自律狂魔。”
他无奈：“你就不能让我保留点神秘感？”
“不能。”她笑，“神秘感只会让你在台上紧张得说不出话。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你从‘战斗模式’切换成‘人类模式’。”
下午三点，宴会厅彩排现场。
大番薯正蹲在舞台侧边调试麦克风，秦先生拿着平板核对着监控点位分布图。两人同时抬头，看见陈小姐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台便携投影仪。
“她怎么在这？”大番薯小声嘀咕。
“她说要亲自调灯光角度。”秦先生翻了下日程表，“而且刚才她改了座位图，把老夫子左边空位安排给了董事长，右边给了投资方代表，中间没留缝——这是防人插队啊。”
“厉害。”大番薯竖起大拇指，“这招叫‘物理隔绝社交刺客’。”
老夫子走过来时听见了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
陈小姐回头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他走近，“就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懂这些场面。”
“我大学辅修过活动策划。”她把投影仪接上电脑，“现在，来看最后一项——你的微笑练习。”
“又要练这个？”
“你每次拍照都像在追悼会上致辞。”她打开一张ppt，上面是几张他开会的照片，“看，这张，嘴角下垂；这张，眼神凶得像要拔枪；这张——你是在瞪谁？摄影师吗？”
“我当时在想系统漏洞。”老夫子辩解。
“明天你要是用这种表情开场，宾客还以为我们项目失败了，在开追责会。”她关掉ppt，“来，笑一个。”
“我紧张。”
“那就想想开心的事。”她靠近一步，声音放柔，“比如，有人一直在为你加油。”
老夫子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夜她打电话替他换酒的事。想起她凌晨两点还在改菜单，想起她一句一句重写他那篇冷冰冰的演讲稿，加进去“初心”“坚持”“并肩作战”这些词。
他张了张嘴，试着往上扯了扯嘴角。
“不行。”陈小姐摇头，“太僵硬，像被电线牵着。”
“那要怎么样？”
“自然点。”她伸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脸颊，“像你现在看我的时候那样。”
老夫子一怔。
金手指再次闪现：
【预警等级未降，但情感权重上升至主导变量。】
他没读完，直接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嘴角已经扬了起来。
这次的笑容不像演习，也不像应付。它从眼睛里透出来，带着点释然，还有点藏不住的暖意。
陈小姐看着他，忽然也笑了：“这还差不多。明天就这么笑，保证全场鼓掌。”
秦先生走过来，低声汇报：“所有关键区域已部署完毕，备用电源测试通过，信号屏蔽区启动正常。”
大番薯也凑上来：“连端茶的小妹都是咱们行政部借调的，绝对可靠。”
老夫子点点头，转向陈小姐：“剩下的交给我吧。”
“还没完。”她摇头，“最后一项——站姿调整。你总是驼背，显得没底气。”
她说着伸手扶上他的肩，轻轻一压：“挺直点。”
她的手掌温热，力道不大，却让他整个人都绷住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是一条新消息。
来自未知号码。
只有一个字：
“等。”
老夫子盯着那条信息，手指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