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推开公司玻璃门的时候，大番薯正蹲在前台边啃包子，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小馒头。他抬头看见老夫子，嘴都没空合拢，含糊不清地喊：“你来得正好！我刚想发消息问你——他们说你昨天晚上请秦先生吃饭，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老夫子一边走一边脱外套，“他还点了红烧肉。”
“哇！”大番薯猛地站起来，包子渣掉了一键盘，“他居然没点凉拌豆腐？太破格了！这顿饭必须记入团队史册！”
两人说着进了办公区，老夫子刚坐下，就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咖啡，杯子底下压着一张便签纸，字迹清秀：
“谢谢那天你没让项目崩掉。”
他愣了一下，抬头环顾四周，没人看他。财务的小李正低头整理文件，耳朵却悄悄红了。
“哎哟！”大番薯凑过来，一眼认出笔迹，“这不是小李姐写的吗？她昨晚还跟我说，要不是你把数据救回来，她这个月报表就得交白卷。”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轻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好。
上午十点，项目组临时开会。技术组长刚讲到一半，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报错提示，屏幕上跳出一串红色代码。
“接口又挂了？”有人皱眉，“这才上线两天啊。”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几个人面面相觑。几秒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老夫子。
他坐在角落，手里捏着笔，神情平静。
“是不是忘了加权限路由？”他说。
技术组长一愣：“我们按标准流程配的……等等，你说的是三级验证那层？”
“嗯。”老夫子点头，“你们只开了主通道，漏了回调地址的信任名单。现在外部服务没法反向确认身份，自然拒绝连接。”
“可文档里没写这一步啊！”另一个同事急了。
“文档是上周版本。”老夫子打开自己电脑，“最新变更记录在内网公告第三条，标题叫《关于增强安全策略的补充说明》。”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低声说：“难怪老赵以前总让我们问他……原来是因为他知道的东西比文档多。”
话音落下，没人接茬。但空气里有种微妙的变化——像是某种旧秩序彻底断了电，而新的参照系已经悄然亮起。
散会后，小李抱着笔记本在工位前转悠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老夫子桌前。
“那个……我能请教个问题吗？”
“你说。”
“我这边做季度汇总，逻辑总是对不上，试了好几次都差三千多块……以前这种事都是找……”她顿了顿，没说出名字，“但现在不知道该问谁。”
老夫子点点头，接过她的笔记本，扫了一眼表格结构，又调出数据库日志。
“你用了两个不同系统的成本编码规则混在一起算。”他指着屏幕，“销售部上个月调整过一次分摊方式，你用的是旧模板。”
小李瞪大眼睛：“这也能看出来？”
“你导出的时间戳是十七点零三分，而政策更新通知发布时间是当天十六点五十五。系统允许回溯七十二小时的数据重提，所以你拿的是未刷新的历史快照。”
小李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我昨天顺手查了一下。”老夫子把电脑还给她，“要不要我现在带你走一遍新流程？”
“要！”她几乎是抢着回答的。
二十分钟后，问题解决。小李临走前站在桌边犹豫了一下，认真地说：“有你在，感觉踏实多了。”
老夫子笑了笑，没应声。
中午休息时间，茶水间传来一阵聊天声。
“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算厉害？”一个年轻员工咬着三明治问。
“能搞定难搞的客户呗。”有人答。
“不止吧。”另一个人摇头，“我觉得是能让大家愿意跟着你做事的人。就像老夫子，他从不抢风头，可一出事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而且他从不笑话别人不懂。”旁边女生插嘴，“我上次问他怎么写自动化脚本，他居然画了个流程图给我，还标注了每个变量的意思。”
“你知道最神的是什么吗？”第三个声音压低了些，“他连老赵那种人都能提前防住。不是靠斗心眼，是人家根本没想到他会看得那么远。”
门边的老夫子停住了脚步，听了几句，没进去，转身回了座位。
他翻开笔记本，看到前两天写下的两行字：
“有些人毁掉自己的，从来不是能力不足，而是连一顿饭都不愿请的格局。”
“以及，一套舍不得退的电动牙刷。”
他盯着看了会儿，提起笔，在下面添了第三行：
“真正的威望，不是让人怕你聪明，而是让人信你靠谱。”
下午两点四十分，行政邮件准时弹出。
【通知：自即日起，重大项目协调会议将增设技术顾问席位，首期邀请人员名单如下：老夫子。】
他看完，轻轻点了“已读”，然后把页面最小化，继续处理手头那份还没改完的监控脚本。
大番薯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嘴里叼着半根辣条，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喂。”他忽然开口，“你说老赵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会不会气得连夜翻墙回来骂人？”
老夫子抬眼：“他不会回来。”
“为啥？他就这么认栽了？”
“因为他知道。”老夫子关掉最后一个调试窗口，“现在就算他站在这儿大声喊冤，也没人会点他的链接了。”
大番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咧嘴一笑：“那你岂不是成了咱们这儿的‘活体防火墙’？谁敢乱来，先过你这一关？”
“我不是防火墙。”老夫子说着，顺手把抽屉里的备用U盘推到最里面，“我是那个让大家不用再担心起火的人。”
话音刚落，隔壁工位的小姑娘探头过来：“老夫子，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导出任务为什么卡住吗？我已经重启三次了……”
“稍等。”他转过身，“你用的是内部ApI还是外部同步工具？”
“呃……我点的是网页导出按钮。”
“那就对了。”他起身走过去，“那个按钮上周已经被标记为废弃功能，点击后只会生成待办任务，不会立刻执行。你要去后台任务中心手动触发。”
小姑娘一脸震惊：“这都没人通知我们啊！”
“通知邮件发过两次。”大番薯在一旁啃完最后一口辣条，“主题分别是《功能迁移提醒》和《旧模块停用倒计时》，都被你当成垃圾邮件了吧？”
小姑娘脸红了。
老夫子没笑，只说：“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可以直接问我。”
“真的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他说，“我不值班的时候也在工位。”
回到座位后，大番薯盯着老夫子看了足足十秒钟。
“干嘛？”老夫子察觉到视线。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嗯……某种官方公告。”
“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一听就觉得不能反驳的话。”大番薯挠头，“以前是‘我觉得可以试试’，现在是‘这就是正确做法’。”
老夫子没回应，只是打开邮箱，再次确认了一遍协调会的日程安排。
三点十七分，阳光斜照进窗台，落在他桌角的保温杯上。杯盖微微松动，像是被风吹动了一下。
大番薯忽然坐直身体，压低声音：“哎，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也得学会预判风险、建立信任、树立威望什么的？”
老夫子停下敲字的手指，转头看他。
“你想当第二个我？”
“不不不。”大番薯连连摆手，“我是想说，能不能教我一点点？比如怎么让别人觉得我靠谱？”
老夫子看着他，片刻后说道：“先把你昨天借我五十块钱还了。”
“啊？现在？”
“越早越好。”老夫子收回目光，“靠谱这事，得从不欠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