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诺尔，则斜倚在门框上，目送着三人。
他依旧是那副看似懒散的模样，黑红色的衣袍随意穿着，但那双猩红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冷静与洞察。
“行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他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前线就交给你们了。我呢，就勉为其难坐镇这个大后方。”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万一哪个倒霉蛋需要救命，记得把求救信号发得明显点。至于我……”
“……也是时候，去和我们的扎尔库‘村长’，进行最后一次‘友好’的谈话了。有些答案，他藏得够久了。”
晨光中，三人身影各自没入不同的方向，带着不同的使命离去。
夏诺尔站在原地，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才缓缓直起身，慵懒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藏的锐利与凝重。
他转身，朝着那片阴影笼罩的区域走去，空气中仿佛弥漫开无形的压力。
前方的征伐已然开始，而后方的审讯，也即将揭开更深层的迷雾。
……
依旧是那座阴冷潮湿的山洞深处，唯一的火光在夏诺尔手中的火把上跳跃，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如同伺机而动的恶魔。
他轻车熟路地沿着石阶走下，脚步在寂静的洞穴中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最终再次踏入了洞底那片禁锢之地。
火光驱散了平台下方的浓重黑暗，也照亮了被囚禁于钟乳石囚笼中央的那个人影。
时隔多日，夏诺尔再次见到了扎尔库。
与最初几日的颓败绝望不同，眼前的扎尔库虽然依旧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跪在地上，衣衫褴褛，伤痕犹在，但精神面貌却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旁边放置的食碗已经空了，虽然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死气沉沉，而是某种沉淀下来的、带着一丝讥诮和冷静的光芒。
“最近怎么样？扎尔库先生？”夏诺尔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候一个老朋友，没有嘲讽，也没有立刻逼迫。
扎尔库缓缓抬起头，火光刺得他眯了眯眼，适应了片刻才完全睁开。
他扯动了一下干裂的嘴角，发出沙哑的声音：“托你的福，夏诺尔先生。至少……我现在还能‘好好活着’，不是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后的自嘲，但也透着一股清醒的理智。
显然，这几天的囚禁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夏诺尔对他的这种转变并不意外，也不甚在意。
对他而言，扎尔库只要不死，能榨取出足够的情报就足够了。
“这样才对。”夏诺尔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他从旁边拖过一把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粗糙木椅，放在扎尔库面前，姿态闲适地坐了下来，与跪着的囚徒形成了鲜明的俯视角度。
“人嘛，总是要死要活的，多没意思。认清现实，才能活得稍微……轻松一点，哪怕是在地狱里。”
他身体微微前倾，火把插在一旁的岩缝中，跳动的火光将他一半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严肃。
“现在，”他的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可以说了吗？你知道我的意思。”
山洞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水滴从钟乳石尖端落下的滴答声。
扎尔库低着头，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权衡。
锁链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抬起头，直视着夏诺尔：“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包括我是如何图谋虫之帝具，包括那些炼金阵法的作用，包括……我背后的人。通通都可以告诉你。”
“背后的人？”夏诺尔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收缩。
不止是革命军？还有其他人？
“但是，”扎尔库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谈判者的精明，“你也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满足我的好奇心。否则……”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坚决，“我就算把这一切带进坟墓，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他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希冀眼神望着夏诺尔，仿佛这是他最后能争取到的一点尊严和主动权。
夏诺尔冷着脸，俊俏的面庞下头脑却在飞速运转。
扎尔库掌握的情报价值极大，尤其是关于“背后的人”，这很可能触及西南乱局的核心。
用几个问题的答案来交换，似乎是笔划算的买卖。
但……要警惕陷阱。
短暂的权衡后，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情绪：“可以。你问吧。”
见夏诺尔答应，扎尔库紧绷的肩膀似乎松弛了一丝，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现在……外面的局势如何了？我的‘死讯’，或者说‘失败’，带来了什么变化？”
夏诺尔皱了皱眉，对这个问题有些不耐烦，但想到对方的条件，还是忍住了。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八个字：“重归混乱，一盘散沙。”
“呵……呵呵……”扎尔库发出一阵低沉而复杂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果然如此的了然，“果然……都是一群自视清高、实则未开化的愚民！离了缰绳，就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争抢着那点可怜的权力和资源……烂泥扶不上墙……”
他的评价刻薄而绝望，仿佛早已看透了这片土地的本质。
笑罢，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想从夏诺尔这里验证什么：“那你们的目的呢？盘踞在此这么久，迟迟不离开西南……别告诉我，你们是专门留出时间，等我这个阶下囚回心转意？”
他的眼中流露出属于学者和谋划者的智慧光芒，试图窥探夏诺尔等人的真实意图。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毫无用处。”夏诺尔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试探，语气不容商量，“换一个。”
开玩笑，告诉你一个将死之人虫神教计划有什么用，你还能起死回生，给我带来什么麻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