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盯着那排湿漉漉的爪痕，指尖还沾着泥。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骨笛换到了左手，右手缓缓按在圣火令的位置。
上官燕站在他侧后半步，呼吸比刚才沉了些。她没再问红雨的事，也没提脚印像什么鸟——有些东西，说破了反而更麻烦。
地缝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金属刮过石壁。紧接着，一股浓绿雾气从裂缝里喷了出来，贴着地面迅速蔓延，碰到焦土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层腥臭白烟。
“有毒。”林风往后退了半步，剑气自掌心涌出，在身前旋成一道螺旋屏障。雾气撞上气墙，被绞散成碎屑，但更多的毒雾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系统提示立刻跳出来：【检测到《万毒噬心诀》完全体，建议使用凤凰真火净化】
他眉头一拧，正要调动体内残存的火焰，眼角余光却扫见一道赤影从旁掠过——是蝎王。
它原本伏在不远处的断石后，体型不过丈许，通体暗红如锈铁。可此刻竟主动冲进了毒雾最浓的地方，八足疾奔，尾钩高扬，在靠近地缝边缘时猛然停住，钳子一夹，将一截断裂的刀刃从泥中挑起。
那是柳生但马守的佩刀残片。
蝎王仰头，一口吞下。
刹那间，它整个身躯剧烈震颤，甲壳发出“咔咔”脆响，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撑开。第一声裂响来自尾部，原本一根粗壮的毒针炸成九根细长分叉，每一根都泛着幽黑油光；接着是背部，硬壳层层剥裂，露出底下流动金属质感的暗金纹路。
它的体型开始暴涨。
三丈、五丈、八丈……十丈！
庞大的躯体横亘在战场中央，双钳垂地，钳尖划出两道深沟。头顶一对复眼泛起猩红微光，扫过林风和上官燕时，没有攻击意图，但也没有丝毫臣服的意思。
“这玩意儿还能升级？”林风低声道，“谁给它点的技能树？”
上官燕捂着口鼻，声音闷在布巾后：“它吃了那把刀……会不会是刀里的东西让它变了？”
“东瀛邪器向来不干净。”林风眯眼，“但这不是简单的附魔。”
话音未落，毒雾已扩散至两人脚下。林风的剑气屏障开始出现波动，真气运转也变得滞涩起来，仿佛经脉里灌了浆糊。他察觉到不对劲——这毒不止伤身，还在侵蚀内息。
“五行蚀骨瘴。”系统再次提醒，【持续接触将导致真气溃散，行动能力下降百分之七十】
“够狠。”他咬牙，舌尖一抵上颚，准备逼出血来催动圣火令。
就在这时，蝎王突然昂首，尾部九根毒刺齐齐指向天空，甲壳缝隙中透出金白相间的光芒。它口中凝聚出一团光束，不似火焰，也不像剑气，倒像是某种高度压缩的能量流。
下一瞬，光束轰然喷出。
所过之处，毒雾如遇烈阳，瞬间蒸发。地面残留的腐蚀痕迹也被洗去，露出原本青灰色的石板。就连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都在几息之间消散得干干净净。
林风愣住了。
“它……在帮我们清场？”
“不是清除。”上官燕喘了口气，眼神亮了起来，“是在净化。”
她挣扎着站直身体，从怀中取出骨笛，手指微微发抖，却稳稳地放在唇边。
一声低沉悠远的笛音响起。
起初很轻，像风吹过山谷的缝隙，渐渐拉长，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频率。蝎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九根尾刺同时收回，双钳缓缓垂下，复眼中那抹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和银光。
两人之间，浮现出数道极细的银丝状能量连接，如同蛛网般轻轻摇曳。
系统提示闪现：【检测到《万毒心经》终极觉醒，宿主可通过指定媒介实现群体控毒】
林风盯着那几缕银丝，忽然笑了：“所以你现在不是毒兽，是毒祖宗了？”
蝎王不动，但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点头。
上官燕放下骨笛，脸色苍白，额角渗出汗珠。她靠着一块焦岩慢慢坐下，手仍紧紧攥着笛子。
“它听得懂你。”林风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
“不只是听懂。”她摇头，“刚才吹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全是各种毒物的样子，蛇、虫、菌、草，甚至空气里的霉……它们都在回应它。”
“万毒之王？”林风回头看向那只庞然大物。
蝎王静静趴伏在原地，甲壳上的暗金纹路缓缓流转，像是活的一般。它不再散发杀意，反而有种奇异的秩序感，仿佛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毒性存在，此刻都归于它的统御之下。
林风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那你现在能指挥它做什么？”
“不知道。”上官燕苦笑，“但我觉得……它不想伤害我们。”
“不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又是另一回事。”林风盯着蝎王的眼睛，“你要是真懂事，就眨一下眼。”
蝎王眨了。
林风：“……还真会配合。”
上官燕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咳了几下。
林风皱眉：“别硬撑。”
“我没撑。”她抬头看他，“我只是在想，如果它真的能掌控万毒，那以后面对天魔那边的人，是不是就不怕他们用毒了？”
“不止是防毒。”林风目光沉了下来，“是可以反过来利用毒。”
他走到蝎王面前，伸出手。巨蝎低头，一只钳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触感冰凉却不带敌意。
“二十年前有人布局，让我们走到今天。”林风低声说，“现在看来，连这只蝎子都不是偶然出现的。”
“你是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不然呢？”他收回手，“圣女传你骨笛，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偏偏是你能唤醒它，偏偏它能在这种时候进化。”
上官燕沉默片刻，忽然道：“可我不记得小时候见过它。”
“也许不是你见过它。”林风望向地窟入口，“是它一直等着你。”
远处，夜风卷起些许灰烬，又缓缓落下。天际那道血色裂痕依旧悬在那里，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蝎王缓缓转头，九根尾刺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突然张口，吐出一缕极细的金白光线，射入地下裂缝。片刻后，裂缝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嘶鸣，像是某种生物在痛苦挣扎，随后彻底安静。
林风挑眉：“你还藏这一手？”
蝎王没反应，只是将头部转向上官燕，等待下一步指令。
她扶着岩石站起来，再次举起骨笛。
这一次，她没吹奏完整旋律，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符。
蝎王立刻收拢八足，伏得更低，甲壳上的纹路微微发亮，像是进入了待命状态。
林风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有点荒谬：“我们现在是养了个活体毒阵？”
“算是吧。”上官燕轻声道，“但它不是工具。”
“我知道。”林风点头，“它是战友。”
他活动了下手腕，体内真气重新流转顺畅。刚才被毒雾压制的感觉已经消失，反而因为净化后的空气，整个人都清明了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上官燕问。
“还能怎么办？”林风朝地窟入口迈出一步，“既然来了，就得看看里面到底关着什么。”
他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窸窣声——是上官燕跟了上来。
脚步很轻，但坚定。
蝎王低吼一声，八足发力，庞大的身躯缓缓移动，挡在二人前方，为首开路。
三人一兽，朝着黑洞洞的地窟入口走去。
距离还有十五步时，林风忽然停下。
他看见入口上方的岩壁上，刻着一行小字，已被风沙磨得模糊不清。
他走近几步，借着月光辨认。
那行字写着：“**毒不可惧，惧者心盲。**”
他念了一遍，转头看向蝎王：“这话是给你写的？”
蝎王没动，但甲壳上的纹路忽然亮了一下。
林风笑了笑：“还挺有哲理。”
他正要继续前进，忽然察觉脚边泥土微动。
低头一看，一株细小的黑色藤蔓正从地缝中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缠上了他的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