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石阶往上爬，一滴一滴，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林风的脚还踩在第一级台阶上，鞋底已经被自己的血浸透，每抬一次都像从泥里拔出来。他没低头看，只是往前迈了一步。
第二级。
膝盖还在抖，像是随时会塌下去。可这一步踏实了，比刚才稳了些。
谢晓峰站在原地，木棍拄地，连衣角都没动。但他眼神跟着林风走，像是在数他的脚步。
第三级、第四级……每一步落下，石阶上的字迹就亮一分。那行“剑道无极，唯心证之”不再只是浮光掠影，而是像被重新刻过一遍，深得能看见纹路里的血丝。系统提示在识海里跳了一下：“心证之剑·完整谱系生成中，进度17%。”
林风喘了口气，喉咙干得发疼。他想起自己刚穿来那会儿，躺在破庙里啃冷馒头，听见外面两个小门派为了一本残谱打得头破血流。那时候他以为，只要练成绝世武功，就能横着走。现在倒好，真到了这一步，反而觉得手里没剑最踏实。
第五级。
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说我是不是傻？”他对着空气问，“拼死拼活，就为了站这儿看月亮？”
没人答。但风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听懂了。
第六级。
体内的九股力量终于不再乱撞，它们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脉络缓缓归位，像退潮后的沙滩，留下清晰的痕迹。系统又响：“‘九剑归一’融合度98.6%，剩余未闭合缺口源于意志未定型。”
林风皱眉。“意志？”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掌。这手杀过人，也救过人；握过外卖箱的把手，也握过玄铁重剑的剑柄。它不属于某个门派，也不代表谁的传承。它就是它。
“我不需要闭合。”他说，“我就在这儿，站着，也站着。”
话音落，最后一道光影从他背后浮现，缓缓融入脊椎。不是填补，而是延伸——像是断骨生新肉，带着痛，却真实。
第七级。
头顶那轮月亮正好移到紫禁之巅正上方，清光直洒而下，照得整片废墟像是铺了层薄霜。林风抬头，看见裂开的穹顶边缘，有几片瓦当还挂着风铃，轻轻晃着，没断。
系统弹出最终提示：“检测到‘剑心圆满’状态，宗师巅峰壁垒已破，是否命名新境界？”
他沉默两息，然后低声说：“不叫巅峰，叫……新生。”
“‘月下新生’境界开启。”系统确认音刚落，一股无形波动自他身上扩散而出，不带杀意，也不显威压，只是让所有残存的剑气都安静了下来。远处几把插在地上的断刀，竟微微颤动，像是在行礼。
第八级。
他走到顶端，转身面对整个废墟。轩辕剑鞘还插在身前，剑柄微震，像是回应什么。他伸手握住，用力一拔——没有想象中的轰鸣，只有一声轻吟，仿佛老友重逢时的叹息。
他将剑鞘横举胸前，朗声道：“今日，我不再是燕十三，也不是谁的影子。我是林风，一个想把剑道传下去的人。”
话音未落，东侧废墟的断墙后，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上官燕。
她穿着那件旧披风，凤血剑挂在腰侧，没出鞘。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亮得惊人。她走到空地中央，忽然单膝点地，右手抚剑柄，左手按地，行了一个江湖久违的“承道礼”。
西边烟尘起，一人白衣如雪，肩上搭着条素巾，步伐不急不缓。西门吹雪来了。他停在上官燕右侧三步远，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朝下插入砖缝，双手交叠于剑柄之上，低头片刻。这是他第一次对除明月外的人行礼。
南面屋脊上，叶孤城立于残檐尽头。他手中剑未动，人却缓缓躬身，左腿后撤半步，剑锋轻抬，指向林风所在的方向。昔日“天外飞仙”的孤傲仍在，但此刻那一剑所指，不再是挑战，而是认可。
三人，三种姿态，同一种心意。
林风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发烫。不是伤，是别的什么。
他收回目光，扫视这片曾是决斗圣地的高台。这里埋过无数英魂，也葬送过太多执念。他曾以为，赢了就是终点。可现在他知道，真正的难处不在打败谁，而在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闭眼，脑子里闪过谢晓峰用木棍点破血魔功那天的模样，又想起玉罗刹临死前攥着的那块玉佩，上面刻着“勿忘初心”。当时他不懂，现在明白了——剑道不该是锁住人的枷锁，而是让人站起来的梯子。
睁开眼时，他的剑尖缓缓抬起，指向夜空。
“从今往后，紫禁之巅不再是决斗之地，而是授业之所。”声音不高，却稳得像山，“我要建一座剑道学院，不分门户，不论出身，凡愿持剑向道者，皆可登阶。”
系统提示响起：“剑道学院创建成功，首任院长：林风。”
那一刻，整个废墟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断梁的声音。紧接着，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剑鸣，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像是散落在各地的兵器，在冥冥中应和。
谢晓峰终于动了。
他抬起木棍，轻轻点了点地面。一下，就够了。
林风知道什么意思——你做到了，但路还长。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轩辕剑鞘重新插进身前。这一次，插得更深，更稳。
上官燕站起身，走向他。“什么时候开学？”她问。
“明天。”林风说，“早上九点，迟到的扫一个月院子。”
“我报个名。”西门吹雪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你呢？”林风看向叶孤城。
那人站在屋脊上没下来，但说了句谁都没料到的话：“我可以教‘飞仙步法’，就是……学费得提前付。”
“付什么？”林风挑眉。
“一坛酒。”叶孤城淡淡道，“桂花酿。”
林风哈哈大笑，笑得牵动伤口，又咳出一口血沫。他抹了把嘴，指着三人：“行啊，你们三个算首批讲师了。工资没有，伙食自理，唯一福利——以后谁敢惹你，就说你是紫禁之巅的老师。”
上官燕嘴角微扬，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西门吹雪没反应，但手指松开了剑柄。
叶孤城跃下屋脊，落地无声，走到林风面前，认真问：“招生告示写了没？”
“还没。”
“那我现在写。”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又摸出一支秃毛笔，“你口述，我抄。”
林风一愣，随即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兹有剑道学院一所，设于紫禁之巅，面向天下有志之士……”
叶孤城低头书写，笔尖沙沙作响。
上官燕靠在一旁断柱上，望着他们，忽然说：“缺个厨子。”
“皇甫还在城外摆摊。”林风说，“让他过来，臭豆腐也算伙食。”
西门吹雪忽然抬头：“宿舍呢？”
“拆几堵墙，搭个棚就行。”林风环顾四周，“反正房子多的是。”
谢晓峰一直没说话。直到林风念完最后一句“欢迎持剑来试”，他才缓缓走上前，将那根枯木般的木棍递了过来。
林风怔住。
“不是给你用的。”谢晓峰说，“是给第一个学生准备的入门礼。”
林风接过，沉甸甸的，像是接过了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他把它放在剑鞘旁边，与九把神兵留下的印记并列。
月光下，五个人影静静伫立。废墟之上，风卷起几张纸页，其中一页飘到林风脚边，上面写着“招生简章初稿”几个歪扭大字。
他弯腰捡起，看了看，随手塞进怀里。
东方天际已有微光浮动，黑夜即将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