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开的瞬间,林风只觉得左臂像是被烧红的铁钎捅穿,整条经脉炸开般抽搐。他还没来得及收剑,一股腥热的气息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扑在脸上黏腻如血雾。
下一息,天地翻转。
火焰消失了,火圈、血池、悬空的断剑全都化作碎片崩散。他站在一片灰白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浮动的残影——一个黑衣剑客背对他而立,手中长剑插在地上,剑身布满裂痕。
是燕十三。
那身影缓缓转过头,面容模糊,却开口说话了,声音竟和他自己一模一样:“你也在找第十五剑?”
林风握紧剑柄,没动。
“找到了又如何?”那幻影冷笑,“创出它的人,最后还不是自己抹了脖子?你以为你能驾驭?你连夺命十四剑都融合得七零八落。”
话音未落,四周景象突变。他看见自己跪在雪地里,手握半截断剑,胸口插着一柄凤血剑。上官燕站在对面,眼神空洞,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但他听不清。
系统界面突然闪现:【警告:心神锚点偏移37%】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咙。这不是真的。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只是这地方塞进他脑子里的烂戏。
“我不是来学第十五剑的。”他低声道,手指一根根松开又攥紧,“我是来问一句,剑到底为谁而出?”
话音落下,燕十三的幻影顿了一下。
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化作层层叠叠的回响:“杀了他,你就能出去。”
林风抬头,天幕裂开一道口子,司马长风的声音从里面砸下来,像钝刀刮骨:“只有一个人能活。信他?还是信你自己?”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幻境深处,上官燕正跌坐在一条石阶上。
她记得这条路。小时候母亲牵着她走过三次,每次走到尽头,门就会关上,再睁眼,就回到山脚。
可这一次,母亲没有回头。
黑衣人从暗处涌出,锁链哗啦作响,缠住母亲的手腕脚踝,硬生生往地底拖。她拼命往前爬,指甲在石阶上刮出血痕,却怎么也够不着那只渐渐远去的手。
“娘!”她嘶喊。
母亲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
不是“别跟来”,也不是“快跑”。
是“别碰剑”。
话音未落,凤血剑自行出鞘,悬在她头顶,剑尖滴下一颗赤红的血珠,落在她眉心,滚烫如烙铁。
她抬手去擦,却发现手上不知何时也缠满了锁链,越收越紧,直勒进皮肉。而前方的目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风的身影,手持重剑,一步步逼近。
“你也要杀我?”她颤声问。
林风没说话,剑锋抬起,指向她咽喉。
“杀了他!”司马长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笑意,“他是最后一个拦在你和真相之间的人。”
上官燕猛地摇头,手腕用力一挣,锁链崩断一节。她盯着那幻化的林风,忽然笑了:“你不是他。他不会站在我对面拔剑。”
话音刚落,凤血剑剧烈震颤,剑身浮现一道细密裂纹,紧接着,一缕火焰自剑格蔓延而上,将整个幻象烧出一个窟窿。
她看见了——在幻境边缘,林风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按住肩头那道紫线,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地面,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想喊他名字,却发不出声。
同一刻,林风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不是来自幻象,而是某种更真实的牵引——像是有人隔着浓雾朝他伸了下手,虽未触到,却让他的意识晃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谁。
“我不信命。”他对着虚空说,“也不信什么非死一个不可的狗屁规则。”
燕十三的幻影再度浮现,这次举起了剑:“那你信什么?”
“我信手里这把破铁片子。”林风缓缓起身,抽出黑鞘长剑,“它砍过北岭的贼头,削过南疆的毒藤,昨儿还替我挡了三支弩箭。它不认宿命,只认我想劈谁。”
剑尖斜指地面,一道细微的裂痕自脚下延伸出去,划破灰白空间。
幻影冷哼:“逞口舌之利。”
“我不是逞。”林风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我是告诉你——老子烦透了被人安排结局。”
他猛然踏前一步,剑意轰然炸开,不再是夺命十三剑的凌厉,也不是狂龙劲的暴烈,而是混杂着血池气息、凤血剑余温、碎石堆里的尘土味,一股脑儿灌进剑锋。
这一剑,没名字。
但灰白世界开始抖动。
碎影纷飞,燕十三的身影出现了一瞬的迟疑,随即化作黑烟消散。
可还没等林风喘口气,四面八方又浮现出新的画面:他亲手将凤血剑刺入上官燕心口;她含泪点头,说“这样最好”;司马长风在高台上鼓掌,血池沸腾,无数手臂从地下伸出,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递向他。
“接受吧。”那声音温柔得令人作呕,“这才是你的路。”
林风喉咙一哽,几乎要弯下腰去。
不行,不能看。
他闭上眼,不再抵抗那些画面,而是沉进自己的呼吸里——早年在废巷捡饭时的饥寒交迫,第一次杀人后的手抖,被系统绑定那天躺在泥地里笑出声……这些才是他。
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祭品。
“我不是谢晓峰,不是燕十三,更不是你们嘴里那个该死的‘持剑者’。”他睁开眼,一字一顿,“我是林风。我练剑,是因为我想活着,还想让身边人活得痛快点。”
剑尖再次划地,裂痕加深。
而在另一端,上官燕正面对着燃烧的赤莲。
那是她滴落的血所化,花瓣每一片都映着母亲被拖走的画面。莲心升起一缕白烟,凝成母亲的脸。
“放下剑,孩子。”那影像轻声说,“它只会带来痛苦。”
“可我也用它救过人。”上官燕抬起头,声音不大,却稳,“救过受伤的马,护过迷路的孩子,昨夜还替林风挡了一箭。你说它带来痛苦,可它也带来了暖意。”
她伸手触向那朵莲,火焰立刻灼烧她的掌心。
她没缩手。
“你不让我碰剑,可你也没告诉我,若我不拿剑,谁能替我拉住你?”
话音落,赤莲轰然炸开,火浪席卷四周幻象。她看见林风那边的裂缝更大了些,隐约有光透进来。
两人虽相隔幻境两端,却在同一刹那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林风将剑插入地面,双手撑地,额头抵上剑柄。
上官燕也将凤血剑倒插进石缝,十指紧扣,指尖泛白。
他们没看见彼此,也没听见对方的声音。
但他们同时感受到,有一股力量从极深处涌上来,不是来自血池,也不是来自断剑,而是从他们各自守住的那一寸念头里,升腾而起。
裂缝开始蔓延。
司马长风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们疯了?!不按规则走,谁都别想出去!”
没人理他。
林风嘴角渗出血丝,仍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不肯倒下的石像。
上官燕的腕伤裂开,鲜血顺着剑身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
就在这一刻,幻境某处,一块浮空的石板悄然浮现,上面刻着半行字迹,已被血污遮去大半,只能辨出两个字:
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