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在热浪中翻滚，素白衣影一步步从灰烬里走出来，鞋底碾过焦石，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林风站在石台上，剑尖垂地，血顺着指缝滴进岩缝，蒸出一缕缕暗红烟气。
他没动，也没说话。
刚才那一撞命蛊的举动，像是捅了蜂窝。现在不只是谢晓峰七窍渗血，他自己也觉得心口发闷，仿佛有根线从胸口拉出去，直通右岛深处。他知道那是蛊丝共鸣的反噬，是双生命格之间不该有的牵连。
慕容秋荻走到离石台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她脸上没有怒意，反而有点疲惫，像一个守了三十年夜的人，终于等来了敲门声，却发现来的是债主。
“你不怕他死？”她问。
林风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着汗和血，糊了一层。“怕。”他说，“但我更怕自己不敢试。”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剑，直刺她的眉心。
这一剑快得不像重伤之人能使出来的。空气被撕开一道细响，剑锋距离她鼻尖不到半寸时骤然停住。
可就在这瞬间，系统在他掌心一闪：
【检测到命蛊共振频率异常，可尝试以剑气干扰其节律】
林风瞳孔微缩，手腕一转，剑势由刺变旋，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如同水流绕石，悄无声息地切入两人之间的空隙。那不是攻人，也不是护己，而是像一把薄刃，精准卡进了某种看不见的连接点。
嗡——
一声低鸣自谢晓峰心口炸开。
他原本垂着的头猛地一颤，胸口衣衫破裂，一道暗红色的纹路浮现出来，形如缠绕的虫形烙印，正随着呼吸明灭闪烁。与此同时，慕容秋荻脸色一白，指尖微微抽搐，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
“你干什么！”她厉声道。
“切线。”林风喘了口气，额角青筋跳动，“你们俩的命绑在一起，但线总有震频。我刚才撞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儿怕震荡。”
他缓缓收回剑，横在身前。“再强的绳子，抖得够狠，也会断。”
慕容秋荻盯着他，眼神复杂。“你以为这是江湖把式？随便砍两下就能解？那是命！是我们用血换来的命！”
“所以才不能一刀杀了你。”林风声音低下去，“你要死了，他也得跟着走。可我不动手，你们就这么耗一辈子？一个吊在火山口，一个躲在毒阵里，互相拖着往下沉？”
他顿了顿，嘴角扯了一下：“挺累的吧。”
没人接话。
谢晓峰依旧闭着眼，但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像是默认。
就在气氛凝滞的刹那，身后传来破风之声。
凤血剑化作一道红光，直取林风后心！
林风早有察觉，足尖一点碎石，身形斜掠半尺，左手并指如剑，在空中借力一撑，整个人跃起三尺，右手长剑顺势回旋，正是夺命十四剑第一式——柔水吞炎。
剑气成环，贴地而走，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轰！
地面炸出一圈焦坑，热浪掀飞碎石，逼得那人连退三步。
上官燕稳住身形，肩头伤口崩裂，血顺着胳膊流到剑柄，又滑落地面。她瞪着林风，眼里全是火：“你磨蹭什么？直接杀了她不就完了！你还想救他是不是？那就别婆婆妈妈！”
“我要是真杀了她，”林风落地单膝跪地，剑拄于侧，“现在躺下的就是谢晓峰。”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锁着？”
“我不是在救一个人。”林风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人，“我在拆一副枷锁。杀她是容易，可谁来替他们活这三十年？谁来还当年那个愿意当阿吉的谢晓峰一个清白？”
上官燕怔住。
林风撑着剑慢慢站起，走到谢晓峰面前，伸手探向他心口的蛊纹。指尖刚触到皮肤，那纹路便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它在回应。”林风低声说，“不只是痛能传过去，情绪、念头……都在共振。你们根本不是控制与被控制，是彼此困住。”
他回头看向慕容秋荻：“你种蛊那天，是不是说了什么？比如‘只要你活着，我就活着’这种话？”
慕容秋荻没答，但眼角微微一颤。
林风笑了：“果然是执念成蛊。”
他转回身，双手握剑，将剑尖轻轻抵在自己左臂外侧。下一秒，用力一划。
鲜血涌出，顺着手臂流下，滴落在谢晓峰心口的蛊纹上。
嗤——
血滴接触纹身的瞬间，竟冒出一丝白烟。那虫形印记猛地收缩，随即剧烈搏动，像是活物受激。
而远处，慕容秋荻闷哼一声，扶住额头，膝盖微弯，几乎跪倒。
“果然。”林风咬牙，“我的血能扰它节奏。可能是因为之前融合过寒玉，带了点谢晓峰的气息。”
他抬头看向天空，像是在对无形的命运说话：“既然你们的命是一根线，那我就搅乱这根线的震动。不杀你，也不放你，就让你们谁都别舒服地活着。”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太极剑意与十四剑气强行汇合，顺着经脉冲向丹田，再逆流而上，灌入右臂。
剑身开始震颤。
一圈又一圈柔和却凝实的波纹自剑尖扩散，如同涟漪荡开，精准笼罩谢晓峰与慕容秋荻之间的空间。
蛊纹剧烈抽搐，谢晓峰身体猛然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慕容秋荻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上官燕站在原地，凤血剑垂下，看着林风背影，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疯了吗……这样下去你会先垮的。”
“我知道。”林风牙齿打颤，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但我得试试。剑不是只用来杀人的。有时候，它是把尺子，量得出什么是该斩的，什么是该留的。”
他忽然大喝一声，剑势再压三分！
整座石台嗡鸣不止，岩浆翻腾，铁链绷得笔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这一刻，谢晓峰睁开了眼。
他的目光不再浑浊，也没有愤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风，又缓缓移向慕容秋荻。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是拒绝，也不是求饶。
是一种释然。
慕容秋荻看见这个动作，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身旁一块焦岩，指节泛白。
“你说……你要自由？”她喃喃道，“可没了我，你还是你吗？”
“我是谁，”谢晓峰声音沙哑，“不该由一条命蛊决定。”
林风听着，嘴角咧开，笑得满嘴是血。
他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体内最后一股真气突然断裂。
剑光一黯，涟漪消散。
他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钉入前方岩地，剑柄犹自震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