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单膝跪在雪地里,把赛华佗轻轻放平。寒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像细砂擦过皮肤。他没动,只是盯着那张青灰中泛紫的脸,听不到呼吸,也摸不到脉。
可刚才那一句“你体内的重剑意……不是杨过的……”还在耳边回荡,像根铁丝缠住喉咙,越收越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赛华佗抓住衣领时的力道。那不是求生的抓握,是交代遗言的确认——你要记住,我告诉你了。
“独孤求败?”林风低声问,像是在问死者,又像是在问自己,“他的烙印……怎么会在我的经脉里?”
没有回答。只有风穿过断墙缝隙的呜咽声。
他伸手合上赛华佗的眼皮,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什么。然后重新将人背起,肩膀压进那具冰冷的身体下。这一次,他不再急着走,而是稳住脚步,一步一步往废墟外挪。
头顶的天色越来越沉,云层压得低,雪片大如铜钱,落下来不化,堆成一片死白。
上官燕一直没说话,跟在他侧后方三步远的位置。她的右手始终搭在袖中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但眼神清明,没有半分慌乱。
“你还撑得住?”她忽然开口。
“死不了。”林风回了一句,嗓音干涩,“他还在我背上,我不能倒。”
话音刚落,脚下地面猛地一震。
林风立刻停下,警觉抬头。远处断墙上,慕容秋荻仍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情殇剑半埋在雪中,蓝光微闪。
不是她动的手。
震动来自身下——赛华佗轮椅底座的机关盘,正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咬合到了最后关头。
“不好!”上官燕脸色一变,疾退两步。
林风反应极快,转身就想把赛华佗放下,再扑出去拉开距离。可已经晚了。
“轰!”
一声闷响撕裂风雪,火光从轮椅底部炸开,金属碎片四溅,雪地被掀出一个浅坑。冲击波直接撞上林风后背,他整个人向前扑倒,本能翻滚,用身体护住背上的人。
热气混着焦味扑面而来,耳朵嗡嗡作响。
等他勉强撑起身子,眼前只剩一片翻腾的雪雾。赛华佗还在他肩上,但胸口那块染血的衣襟已被气浪掀开,露出下方一道暗红符纹——正是移蛊阵法的核心印记,此刻正在缓缓熄灭。
“还没走完流程……”林风咬牙,伸手去探那符纹温度。
就在这瞬间,头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积雪开始滑动。
先是几块碎雪滚落崖壁,接着是整片山体发出沉闷的呻吟。上方斜坡的雪层被爆炸震动,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层层叠叠地塌了下来。
“林风!”上官燕大喊,“快撤!”
他已经站不稳了。左腿被飞溅的铁片划伤,血顺着靴筒往下淌。但他还是拖着伤腿往前冲,想找个高地,哪怕是一块凸岩也好。
可雪崩来得太快。
第一股雪浪像墙一样拍下来,把他掀翻在地。第二股接踵而至,直接盖住了半个身子。他拼命挣扎,一只手死死抱住赛华佗,另一只手抽出长剑插进冻土,试图固定位置。
第三股雪流奔涌而下,夹杂着断裂的梁木和碎石,整片废墟眨眼间被吞没。
就在他几乎要被彻底掩埋时,一只手臂猛地拽住他手腕,用力一拉。
林风整个人被甩向空中,紧接着落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他趴在那里喘息,回头一看,是上官燕。她借着雪势跃起,一手拎着他,一手用剑鞘点地借力,硬生生抢在雪崩前脱身。
两人站在树梢,脚下是翻滚的白色洪流。原本的战场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雪海,偶尔露出半截残柱或一角破布。
“他……”林风嗓子发紧。
“走了。”上官燕望着那片雪原,声音平静,“连痕迹都没留下。”
林风没说话,只是慢慢直起身,把空荡荡的肩膀往后挺了挺,仿佛那里还背着一个人。
系统提示在这个时候响起:
【融合点+1000】
【解锁新模块:毒术抗性(初级)】
【备注:因宿主见证并承受“以命换命”之局,触发医道共鸣,获得基础抗毒能力】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出来。
一千点融合点,换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这买卖,不划算。
但他知道,赛华佗不在乎划不划算。他在乎的是,这辈子终于有件事,不是别人安排的,也不是靠脑子算出来的,而是他自己选的。
“你笑什么?”上官燕看了他一眼。
“笑我自己。”林风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我一直以为,练剑是为了赢。后来觉得,练功是为了活。现在才发现,有些人拼死,只是为了让自己还能算是个人。”
上官燕沉默片刻,忽然说:“他临死前说的话,你信吗?”
“哪一句?”
“关于重剑意的来源。”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寒铁真气在经脉里流转,依旧带着那种沉重、钝厚、不讲道理的压迫感。他曾以为这是杨过留在玄铁剑上的余韵,毕竟系统判定过“契合度极高”。
可现在想来,杨过的剑,是有情的。黯然销魂,为的是离别之痛。
而他体内这股力量,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压得人喘不过气。它不属于谁,也不在乎谁,只是存在,就像山岳矗立,江河奔流。
“我信。”他说,“这不是学来的,是留下的。像是……某个人走过这条路时,踩进地里的脚印。”
上官燕皱眉:“独孤求败早就死了。”
“死人也能影响活人。”林风抬头看向远方,“燕十三练他的剑,谢晓峰避他的锋。就连我现在用的太极剑意,最初也是张三丰看了‘无剑胜有剑’才悟出来的。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人没了就消失。”
风更大了。
树梢晃动,积雪簌簌落下。
突然,林风抬手按住剑柄。
“有人来了。”
上官燕立刻警觉,凤血剑无声滑出半寸。
远处雪原上,几个黑点正快速移动。踏雪无痕,身法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穿着灰白色斗篷,与雪地融为一体,若非林风眼尖,几乎察觉不到。
“天尊的人。”上官燕冷笑,“倒是会挑时候。”
“等雪停了才来,说明他们也不敢贸然进这片区域。”林风缓缓站直身体,长剑横于胸前,“现在雪崩刚过,地形不稳,他们不怕塌,就是不怕死。”
“那你怕不怕?”
“怕。”林风咧嘴一笑,“但我更怕一件事。”
“什么事?”
“让赛华佗白白死了。”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下树梢,落地时不偏不倚踩在一块半埋的石板上,顺势滑行数丈,直迎上去。
上官燕稍一迟疑,随即跟上。
两人身影在雪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柄出鞘的利刃,切开这片死寂的白。
最前面的灰袍杀手抽出弯刀,刀锋映着雪光,冷得刺眼。
林风握紧长剑,体内寒铁真气奔涌而至,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接下来会很疼,也可能活不下去。
但他必须往前走一步。
因为身后,已经没有能回头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