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抬脚踏进密道,脚下石阶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踩在某种陈年骨头上。铁真真紧跟着下来,手扶着墙,指尖触到的是冷硬岩壁上刻满的划痕——不是随意凿出的纹路,而是一道道剑痕,深浅不一,方向各异,却都带着一股子未尽之意。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那幅图,又取出铜牌比对。铜牌背面果然有细如发丝的刻线,与地图上的路径完全吻合,连拐角处的一处微小偏移都一致。这地方,早有人精心设局,等的就是这一刻。
“别靠太前。”他低声说,“机关可能认步数。”
铁真真没应声,只是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眼神扫过那些剑痕。她忽然停住:“这些……有些是谢家剑法的起手势。”
林风皱眉,运起太极剑意护住经脉,一手按在剑柄上,缓步向前。洞内空气沉闷,呼吸间带着铁锈和尘土混杂的味道。越往里走,剑痕越多,有的甚至重叠三四层,仿佛有人在这里一遍遍重复同一招式,直到筋疲力尽。
尽头豁然开阔,一座石室出现在眼前。中央摆着具玄铁锁链缠绕的石棺,四壁几乎被剑痕覆盖,连穹顶都不例外。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碎布,颜色褪得厉害,但依稀能辨出是月白色。
林风走近石棺,伸手去碰锁链。刚触到铁环,整座洞穴突然嗡鸣起来,像是所有剑痕同时震动,脚下地面微微颤动,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
“退后!”他一把将铁真真拉开两步。
锁链纹丝未动,可那声音却持续不断,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又像剑锋相撞的余音久久不散。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多重剑气残留,年代跨度超二十年】
林风闭眼,太极剑意在体内流转一圈,压下耳中幻听。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棺盖边缘一道极细的凹槽上——那是指纹识别的位置,需血脉与口令双重开启。
他看向铁真真:“你知道什么?”
她咬了咬唇,走上前,手指轻轻抚过那道凹槽,低声念道:“剑归鞘,人归尘。”
话音落,锁链咔哒一声松开,自行滑落地面。
林风盯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小时候,老管家教过我。”她声音轻得像风吹纸,“说是守陵人的规矩,代代相传。我一直以为……只是个故事。”
林风不再多问,双手抵住棺盖,缓缓推开。
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件月白色长衫,襟口绣着半朵梅花,正是谢家嫡系独有的标记。衣料已经发脆,边缘焦黑,像是经历过火燎。左胸位置一大片暗红血渍,早已干涸成黑褐色。
他小心翻检衣袋,掏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纸张泛黄,字迹却是用鲜血写就:
“晓峰绝笔:慕容秋荻,你永远不懂,剑道的尽头是慈悲。”
林风读完,沉默许久。
铁真真接过血书,手指微微发抖:“他说……剑道尽头是慈悲?可江湖都说他疯了,杀了妻子,屠了全家……”
“若真是他杀的,何必留下这件衣服?还藏在这儿?”林风摇头,“而且,一个疯子,写不出这种字。”
系统警报再度弹出:【检测到高密度记忆残留波动,建议勿久留】
他没理会,转身走向东侧岩壁,剑气外放,扫描那些剑痕。部分痕迹的轨迹竟与夺命十三剑后期变化极为相似,尤其是第十一式“断魂”的收势角度,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研究燕十三的剑法?”林风喃喃。
“不对。”铁真真忽然指向角落,“你看那儿。”
左侧岩壁有个隐蔽暗格,原本合得严实,刚才震动时松脱了一角。她伸手一推,一块枯骨颅骨滚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
颅骨额心有一道细长剑痕,切入极深,角度精准,自眉心直贯后脑。
铁真真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摸过那道伤:“这是……谢家大管家的头骨。二十年前那一夜,他失踪了,没人知道去了哪儿……可这伤……”
“是‘神剑三式’里的‘断情式’。”林风蹲下,仔细查看,“谢晓峰的成名技之一,快、准、狠,专破护身真气。”
“那为什么……要把他的头留在这里?”铁真真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混乱,“阿吉哥要是杀了他,为什么要带回骨头?还不埋?就放在暗格里?”
林风没答。他拿起颅骨,翻转过来,在后颈处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忠仆死,主不负。”
他又看向石棺旁的地砖,发现其中一块边缘略有凸起。用力一按,整块砖下沉半寸,旁边岩缝里弹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卷残谱,纸页残破,标题只剩两个字:“燕……剑”。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夺命十三剑前三式的图解,旁边有批注——字迹与血书一致。
“他不仅研究过燕十三的剑法……”林风声音低沉,“他还试图融合。”
系统提示:【检测到可融合功法残篇,是否录入?】
他正要选择,忽然察觉铁真真不动了。
她跪坐在地,手里攥着那块谢家玉佩,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指节发白。
“你怎么了?”林风问。
“我……我记得那一晚。”她声音发颤,“不是全部,但有一点——娘把我塞进枯井前,说过一句话。”
“什么?”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见到穿月白衣的人,拿着染血的剑,千万别靠近。那是你父亲最后的样子。’”
林风心头一震。
那件衣服……就是月白色的。
而谢晓峰的剑,据传从未出鞘而不染血。
“所以你一直躲着我?”他看着她,“因为我练的是夺命剑?”
铁真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把玉佩贴在胸口,像是怕它飞走。
林风站起身,重新审视这间石室。剑痕、血衣、颅骨、残谱、血书……每一件东西都在诉说一个故事,可拼在一起,却又矛盾重重。
谢晓峰若真疯了,为何留下如此清晰的线索?
若他是凶手,为何写下“剑道尽头是慈悲”?
若他杀了大管家,为何保留头骨并刻字纪念?
还有那幅图——慕容秋荻给的,可上面的红点其实是“囚”字。
官府的铜牌也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到底谁在骗谁?
他走到石棺前,伸手探入底部缝隙。指尖触到一块金属片,抠出来一看,是半个铜牌,上面刻着“巡”字。
和外面捡到的那块,正好凑成一对。
“这不是谢家自己建的密室。”林风冷笑,“是官府和谢家旧部联手设的监牢。他们把他关在这里,名义上是避难,实际上是囚禁。”
铁真真猛地抬头:“你是说……阿吉哥根本没逃?他是被抓回来的?”
“不然呢?”林风指了指四周,“这么多剑痕,不是练剑,是困兽之斗。他在试,一次次试,怎么打破这地方的阵法。但他失败了,或者……放弃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残谱,忽然明白过来。
谢晓峰不是在研究如何杀人。
他是在找一条不杀人的剑路。
可这条路,没人信。
包括慕容秋荻。
包括整个江湖。
“所以他写了那句话。”林风轻声道,“不是辩解,是遗言。”
铁真真站起身,走到东侧岩壁前,伸手抚摸一道深深的剑痕。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感受什么。
忽然,她指尖一顿。
“这里有字。”她低声说。
林风走过去,借着微光看清岩壁缝隙里藏着几个极小的刻痕:
“吾妻死于刺客之手,吾误杀忠仆,悔恨无边。若后人见此,请替我护住真真。——晓峰”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铁真真整个人僵住,呼吸都停了。
“真真……是我的名字。”她喃喃,“他……知道我会来?”
林风看着她,没说话。
原来谢晓峰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他知道有人会来找他。
他知道真相会被揭开。
他也知道,唯一能打开这石棺的,只有谢家血脉。
所以他留下了口诀,留下了血书,留下了颅骨作为证据。
他在等一个人,能把这一切拼起来。
而现在,这个人就在眼前。
铁真真慢慢跪下,抱着那颗颅骨,眼泪终于落下,砸在枯骨的眼窝里。
“姑父……对不起……我迟到了二十年……”
林风站在一旁,握紧了剑柄。
他知道,这场局远未结束。
慕容秋荻不会无缘无故把图送来。
官府也不会默默旁观。
谢晓峰既然没死,那就一定还在某个地方。
可问题是——
他还愿不愿意现身?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
洞口站着一人,紫衣如烟,玉簪斜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找到了。”慕容秋荻走进来,脚步轻得像落叶,“比我想象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