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纸灰在脚边打了个旋,还没落地,林风的剑就动了。
不是冲着远处的黑影,而是斜斜点向地面。剑尖轻颤,像在试探什么。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把剑横得更低了些,离地三寸,剑刃朝上。
阿吉仍拄着竹枝站着,额角的汗滑到鬓边,袖口那道裂痕渗出一点暗红。他没擦,只微微偏头,看了眼林风握剑的手。
“来了。”他说。
话音落,土面微动。三道碧绿细线从不同方向破土而出,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直扑林风面门。林风手腕一翻,剑气横扫,两道蛊影应声断裂,化作焦黑碎屑落地。第三道却猛地一扭,像活蛇般钻入泥土,瞬间消失。
林风没追,反而后退半步,剑尖划地一圈,剑气荡开一层涟漪。地面震颤了一下,七处泥土同时隆起,绿光闪现。
“围上了。”他低声说。
慕容秋荻想动,刚抬脚就被林风喝住:“别踩!地上有线。”
她僵在原地,低头看去,月光下,几缕极细的绿色丝线贴着地表蔓延,像是某种活物的触须,正缓缓收拢。
林风咬牙,长剑舞出一朵剑花,剑气呈环形炸开。五道蛊影被震飞,撞上残墙,噼啪作响。可剩下两道已贴到脚踝,绿光一闪,竟顺着靴筒往上爬。
千钧一发,阿吉竹枝猛插地面,顺势横向一扫。一股震荡自枝端传入土中,如同石子投湖,波纹所过之处,泥土翻涌,两只蛊虫被硬生生震了出来,在空中抽搐两下,落地不动。
林风喘了口气,盯着那两具死虫:“这玩意儿怕震?”
阿吉点头,声音低哑:“蛊虫阴寒,靠静潜追踪。震动扰其神志,纯阳内劲更能伤其本体。”
他说着,竹枝轻挑,指尖一抹真气凝于枝端,点向其中一只蛊虫。火光一闪,虫身冒烟,转眼化为灰烬。
林风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毒蛊,而是被人用邪法炼过的兵器延伸,靠气息感应、地形迂回,专攻死角。寻常剑客遇上,恐怕连敌在哪都摸不清就得倒下。
他冷笑一声,把剑收回一半,又慢慢抽出。
“既然怕阳刚剑意,那就让它尝尝夺命十三剑的火候。”
话没说完,他忽然暴起,剑走中路,第一式“鬼火破空”直刺而出。这一剑不求杀敌,只为逼招——他知道,真正的杀机不在眼前,而在看不见的地方。
果然,黑暗中一道人影缓步踏出。慕容天手持蛊剑,剑身幽绿,与空中残存的蛊虫遥相呼应,仿佛彼此共鸣。他轻轻一抖剑,缠绕其上的蛊虫倏然腾空,竟不迎剑锋,而是借势绕行,贴地疾掠,直扑林风咽喉!
速度太快,剑势已老,回防不及。
电光石火间,阿吉竹枝猛然敲击林风剑脊!
“当!”
一声清鸣,长剑震颤,偏移半寸。就是这半寸,带起一道弧形剑气,恰好扫中蛊虫侧翼。那虫发出一声尖啸,落地翻滚,绿光骤暗。
阿吉嘴角溢血,身子晃了晃,却依旧撑着竹枝站定。他没看林风,只将竹枝横在两人之间,指向慕容天。
“你的剑,不该用来杀一个想变强的人。”
慕容天站在原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剑的手指收紧了一瞬。
“你倒是护得紧。”他开口,声音冷得像井水,“可你能护几次?一次是运气,两次是侥幸,第三次……你还站得起来吗?”
阿吉没答。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脏腑的旧伤被刚才那一震牵动,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有人拿刀在里面慢慢割。但他没倒,也没退。
林风看着他侧脸,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堵。
这家伙明明已经快散架了,还在替别人挡灾。换作别人,早该躺平认命,可他偏偏一次次站起来,哪怕站得歪歪斜斜,也不肯让出一步。
“喂。”林风忽然开口,语气轻松得像个街边闲汉,“你说这蛊虫能听你指挥,那它有没有名字?叫小绿?阿蛊?还是……慕容小天?”
慕容天皱眉。
“你很爱开玩笑。”他说。
“没办法。”林风耸肩,“生死关头,不说两句笑话,容易憋出内伤。”
他说着,忽然往前踏了一步。
剑未出鞘,气势却变了。
不再是被动防御,也不是虚招试探,而是实实在在的进攻姿态。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神沉了下来,像是把之前的调侃全扔进了风里。
慕容天终于正视他。
“你想近身?”他问。
“不然呢?”林风笑,“隔着八丈远跟你比谁蛊虫养得多?我认输还快点。”
慕容天冷哼一声,蛊剑轻抬,绿光流转。这一次,不只是蛊虫腾空,连剑身本身也泛起诡异波动,仿佛整把剑都活了过来,剑刃虽无锋,却透出一股吞噬生机的寒意。
林风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蛊剑双绝”——剑即蛊,蛊即剑,二者合一,攻防皆无形。
他不再废话,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箭射出。剑鞘脱手,长剑横斩,第二式“孤星坠”悍然出手。这一剑带着决意,直取中路,逼得慕容天不得不举剑格挡。
两剑未触,蛊剑上的绿芒骤然暴涨。一道粗大蛊影自剑尖窜出,竟化作半透明人形,张口咬向林风脖颈!
林风瞳孔一缩,急旋半圈,剑锋回撩。剑气斩中蛊影肩膀,却如斩泥沙,只留下一道浅痕。那东西竟不退,反手一抓,指甲般的尖端划过林风手臂,布料撕裂,皮肤见血。
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毒蚁咬了一口。
“有毒?”他皱眉。
阿吉沉声提醒:“不是毒,是蚀气。它在吸你的内力。”
林风心头一凛。难怪这蛊影不怕剑气,原来根本不是实体,而是以剑意催动的气态寄生体,专门侵蚀对手真元。
他不敢再拖,第三式“寒鸦渡”接续而出,剑光如雨,封锁四方。这一次,他不再留力,每一剑都带着系统提示的融合点数积累感——越是逼近极限,越有机会触发功法融合。
慕容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竟能逼出三分真本事。”他淡淡道,“可惜,还不够。”
话音落,他左手掐诀,蛊剑猛然插入地面。刹那间,整片空地绿光大作,无数细丝自土中钻出,如同藤蔓疯长,瞬间缠上林风双腿!
林风猛提内力,剑气炸开,斩断数根蛊丝,可断一处,生十处。那些丝线越缠越紧,竟开始往皮肉里钻!
千钧一发,阿吉竹枝再震地面。
这一次,他用了全力。震荡波呈扇形扩散,地面龟裂,蛊丝尽数崩断。可他也因此受不住,单膝跪地,咳出一口血。
慕容天冷冷看着:“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我不需要护一世。”阿吉抹去嘴角血迹,撑地站起,“只要护到他能赢你为止。”
林风听得一愣。
赢?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赢慕容天?
可看着阿吉那张苍白却坚定的脸,他又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比武,也不是复仇。这是有人愿意赌上性命,让他有机会去碰一碰那个更高的境界。
他握紧剑,重新站稳。
“听见没?”他对慕容天笑,“他说我能赢你。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不爱扫人面子。”
慕容天不再说话。
他拔出蛊剑,剑身绿焰升腾,整个人的气息节节攀升,如同深渊裂开,寒意扑面。
林风知道,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长剑斜指,剑尖微微颤动,映着月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阿吉拄着竹枝,站在他侧后方,没有再上前,也没有退下。
风停了。
纸灰落在剑刃上,沾了血,黏住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