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广志和王瘸子同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凝视黄万里和连城山。
空气里弥漫着山野特有的清新草木气息,混杂着湿润泥土的微腥,这本该是林间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然而,一股截然不同的焦糊味,如同污迹,顽强地从这自然的芬芳中渗透出来,越来越浓烈。那是干燥的松针和枯枝被无形的热度烘烤出的气味,预示着狂暴的能量正在积聚。
王瘸子踩在松软厚实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一种老树盘根般的稳固。粗糙的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腰间两把手枪冰冷的烤蓝枪身,那触感带来一种近乎本能的安定。
他泛着精光的眼珠子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密林与开阔碎石坡的交界地带,那里光线骤然明亮,危机也往往藏于光影转换之间。
“广志,”他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味儿不对。太燥了,还掺着股……焦火气?”
落后他半步的杜广志闻言立刻停住脚步。微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他并未直接看向前方,而是将一只脚稳稳地踏在地上,脚掌似乎与大地融为了一体。一股无形的波动顺着他脚底蔓延开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渗入泥土深处。
几片枯黄的落叶在他脚边微微震颤,如同被无形的气流扰动。
“瘸子,你鼻子还是那么毒。”杜广志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凝重,他抬起脚,轻轻一跺,脚边几块碎石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指向前方。
王瘸子哼了一声,腿上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硬弓,蓄势待发。
“火?哼,老子这辈子最烦玩火的,动不动就燎了眉毛!”他嘴上骂着,动作却快如鬼魅,无声地向前狂突。杜广志紧随其后,每一步踏下,脚下的泥土都仿佛变得更为凝实,承托着他沉稳的身形。
他们再次跑到黄万里跟前不远处,炽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高温下微微晃动。一个完全由橘红与惨白交织的烈焰构成的巨人,正发出无声的咆哮!它足有近三米高,粗壮的火焰肢体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片飞溅的火星和灼热的气流。
它没有清晰的面目,只有两个不断塌陷又喷涌着火舌的窟窿充当眼睛,一张裂开的大嘴喷吐着长长的火舌。这火焰巨人正狂暴地践踏着地面,每一次沉重的跺脚,都让焦黑的地面龟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碎石被震得飞起,又在半空中被高温烤得通红甚至熔化。
巨人周围,大片的灌木和低矮的松树早已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炬,浓烟滚滚,直冲未完全明亮的天空,将附近的山林都染上了一层红光。
在火焰巨人的侧前方,黄万里矗立着。他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刻满了乖戾与暴虐,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死死锁定在王瘸子和杜广志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枯瘦的双手十指如钩,正对着火焰巨人虚握、拉扯、推送,每一次动作都精准地操控着巨人的狂暴姿态。
火焰巨人的咆哮仿佛就是他无声命令的回响。
“哈哈哈!”黄万里的笑声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啼鸣,穿透了火焰燃烧的噼啪爆响,“两条不知死活的东西,我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两只小鸡仔!”他手指猛地向王瘸子方向一点。
那火焰巨人仿佛受到无形的鞭笞,发出一声更加高亢的、纯粹由火焰爆燃形成的嘶吼,巨大的火焰拳头攥紧,带着焚灭一切的气势,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朝着王瘸子当头砸落!
拳头未至,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气浪已扑面而来,王瘸子额前的几缕头发瞬间卷曲焦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灼痛。
“操!”王瘸子骂声未落,身体已如被强弓射出的劲矢,猛地向侧后方弹射出去,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轰隆!火焰巨拳狠狠砸落在他方才立足之处。焦黑的地面瞬间被砸出一个近半米的深坑,坑底泥土熔化成赤红的岩浆状,无数被震飞的、燃烧着的碎石如同致命的火流星般四散射开。
王瘸子人在半空翻滚,动作却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双枪不知何时已擎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在翻滚中依旧稳定得可怕。砰砰砰!枪声短促而爆裂,瞬间连成一片。
两颗子弹精准无比地射向火焰巨人那双火焰翻腾的“眼睛”,另外两颗则刁钻地射向黄万里那枯瘦的脖颈!
子弹撕裂灼热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然而,射向火焰巨人的子弹,如同泥牛入海,直接穿透了那纯粹由能量构成的火焰躯体,只激起两团稍大的火星,连一丝迟滞都未能造成。
射向黄万里的子弹,却在距离他身体还有一米左右时,撞上了一层突兀浮现的、半透明的橘红色火焰屏障!
噗!噗!子弹击中屏障,发出如同击中厚皮革的闷响。
屏障上火光剧烈地荡漾了一下,现出两个清晰的凹坑,子弹头在恐怖的高温下瞬间熔化成赤红的铁水,滴落在地,嗤嗤作响,冒出青烟。
屏障后的黄万里,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脸上的狞笑更盛。
“煞笔玩意儿,乌龟壳挺硬!”王瘸子落地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嘴上骂着,心头却是一沉。这火盾的防御力远超他的估计。
“瘸子,退!”杜广志的低吼声响起。
就在火焰巨人因攻击落空而咆哮着转向王瘸子,巨大的火焰脚掌再次抬起,准备发动更狂暴的践踏时,杜广志动了!他双掌猛地向身侧地面虚按!
轰隆隆!大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以杜广志为中心,前方扇形区域内的地面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沸腾的开水!
坚硬的土层瞬间瓦解,化作翻滚咆哮的流沙漩涡!
无数细密的砂石如同拥有生命,骤然腾空而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汇聚成一股股黄褐色的狂流,铺天盖地般卷向火焰巨人,更是分出一部分,冲向站在巨人侧后的黄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