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内,炉火跳动,暖光裹着面包香。
科拉窝在角落的椅子里,捏着那张由霍琦夫人亲笔签批、还带着球场青草气息的通知,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羽毛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的微小凹痕。
通知很简短,大概补充了一些细枝末节和例行的注意事项叮嘱。科拉无心细看,直直将目光投向最后一行的训练赛日期。
“申请通过,训练赛安排在这周六上午。”
看清这句话的科拉从公共休息室的扶手椅上弹起来,像是被坐垫咬了一口。
这周六比赛!
今天是星期一,现在是晚上七点四十九!
科拉原本因为申请顺利通过而扬起的短暂轻松瞬间被碾得粉碎。
完了,全完了。
她不安地在休息室内来回踱步,将那头本来就乱的头发抓成鸟窝。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真是失策。
虽然她在申请书内写了“建议在十月底开始”,但被教授以“太晚开始不利于调整战术”的理由,一声不吭改到了这周末。
她想到昨天几人堪比巨怪合唱团的表现,止不住地叹气。新队员连扫帚都还没捂热,老队员的配合也远谈不上炉火纯青。
自己提的那句“完全模拟决赛强度”此刻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闪闪。
她甚至能想象出韦斯莱兄弟在场上看到赫奇帕奇队员手忙脚乱时发出的肆无忌惮的嘲笑——那会比任何恶作剧更让她难堪。
“报复”计划,绝不能因为队伍内的生疏配合而变成一场笑话,甚至反噬自身!
一股近乎凶狠的决心猛地燃烧起来:时间不够?那就榨干每一分每一秒!效率!她需要极致的效率!
她像一阵旋风冲回自己的寝室,一把抓过床头柜上那个巨大的、密密麻麻贴着训练日程初稿的记事板。
科拉坐在床上,在原有的计划上疯狂修改、涂抹、增添。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刮擦出急促的沙沙声,速度快得几乎要擦出火花。
她也不清楚自己写了多久,只记得再抬眼望向圆窗,外面已是坩埚底般的浓稠夜色。
下一个垂首,科拉已经倒在枕头上睡着了。
次日晨光中,科拉如强行拼凑的魔法傀儡步入礼堂。
清水咒勉强洗去倦容,却掩不住眼下两团坩埚底般的青黑。
科拉的脸色如褪色羊皮纸,唯有一双眼睛,在浓重阴影里灼烧着未熄的火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塞德。”
塞德里克抱着书本进入礼堂,一拐弯险些撞上科拉。
他被科拉幽灵般的状态和嘶哑的嗓音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怀里抱着的书本差点滑落。
“梅林的胡子啊!”他压低声音惊呼,迅速稳住书本。
“这周末和格兰芬多有训练赛,想参加吗?”科拉对塞德里克那充满关切的惊呼恍若未闻,只冷声问着,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想。”
“想赢吗?”
“想。”
塞德里克那双温和的榛子色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眉头紧紧蹙起,仿佛科拉眼下的青黑蔓延到了他脸上。
但科拉无心去解释,从宽大的校袍袖袋里抽出一卷羊皮纸,边缘还带着熬夜的微热和墨迹未干的潮气。
她伸手将那叠羊皮纸抖开,挑出一张,不由分说地塞进塞德里克怀里书本的夹缝里,动作快得像击球手挥棒。
“这是你的训练计划,”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钉子,“记清楚每句话,然后严格执行。”
她重复着核心指令,目光锐利地扫过塞德里克的脸,确认他接收到了这不容置疑的命令。
时间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多停留一秒都是奢侈。
至于他脸上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那只是计划执行路上一团模糊的背景噪音,暂时被她大脑里尖锐的倒计时警报屏蔽了。
甚至没等塞德里克张开嘴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关切还是确认——科拉已经像一阵裹挟着羊皮纸焦味的旋风,猛地转身。
她的视线早已越过塞德里克的肩膀,精准地锁定了下一个目标——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走向赫奇帕奇长桌的新人找球手布兰琪。
没有丝毫停顿,她迈开脚步,步伐带着一种透支体力后的虚浮,却又被钢铁般的意志强行驱动着,目标明确地朝她走去。
仿佛塞德里克和她刚才的对话只是一个按了快进键的短暂过场。
怀里书本骤然增加的重量和科拉风风火火消失的背影,让塞德里克僵在原地。
那句“你还好吗?”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低头,手指有些僵硬地抽出那卷羊皮纸。
展开的瞬间,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潦草和用力,墨点飞溅,时间节点精确到分钟,训练内容详尽到令人窒息。
上面不仅标注了他需要练习所有技术细节,甚至还附上了几段模糊的记忆丝带碎片描述,供他回忆参考。
这份计划的严苛和周密,让他心脏都跟着抽紧了一下。
担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比刚才更甚。
他抬眼看向科拉,她正拦住揉着眼睛的布兰琪,同样迅速地塞过去一卷羊皮纸,嘴里飞快地说着什么。
布兰琪被科拉的状态吓得瞬间清醒,小脸煞白。
塞德里克能看到科拉侧脸的线条绷得死紧,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份疲惫在此时竟奇异地转化成了近乎燃烧的威严。
就连平时最多话的布兰琪,此时也竟然说不出半句调侃。
塞德里克握着计划表的手指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呻吟。
温和的榛子色眼眸里,担忧沉淀下来,化作了更深沉的决心和一丝心疼。
他明白科拉的用意,也理解她的急迫。
他不再试图去追科拉,或者喊她去休息。
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此刻,最好的支持,就是完美地执行这份计划。
他将羊皮纸仔细卷好,重新夹回书本里,动作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然后,他挺直了背脊,目光扫过计划表上“午饭后,球场东侧”的字样,又看了一眼科拉在礼堂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转身的动作同样满怀决绝。
“科拉疯了。”
这是所有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队员在看见那密密麻麻的日程表时的第一反应。
莫蒂夸张地惊叫:“哇哦,队长,你这是打算把我们直接训练成职业队,然后打包卖给普德米尔联队吗?”
她抖了抖羊皮纸,看到上面“晨间空腹耐力飞行20圈”时,眉毛高高挑起。
而希维尔安静地接过计划表,仔细阅读,眉头随着内容的深入而微微蹙起。
看到“晚间战术分析至宵禁前半小时”时,他轻轻吸了口气。而后小心地将科拉的计划表压在自己的课本最上面,仿佛这是一项最高指令。
他开始快速但安静地解决早餐,眼神里是认命的平静。
海伦对于希维尔表现的评价是:看起来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一会了。
老队员的反应还比较平常,毕竟之前也经历过这样高强度的训练,抱怨两句之后很快就能适应。
但是新球员们可就不好说了。
布兰琪感觉自己像只被扔进龙窝的护树罗锅,完全跟不上这种节奏。
看着科拉队长那燃烧着火焰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甚至不敢抱怨半句,只觉得膝盖发软,胃里的南瓜汁在翻腾。
她食不知味地戳着早餐,眼神空洞地盯着计划表,仿佛那是份死刑判决书。
放眼望去,其他新人个个这副表情。
完了,全完了。
-
霍格沃茨十月的空气里,弥漫着南瓜的甜香和魔药的苦涩。
而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那温暖的地下空间里,则充满了羊皮纸的焦味、提神魔药的辛辣和一种近乎燃烧的紧迫感。
时间被切割成碎片,每一秒都浸透着疲惫与高压。
训练赛迫在眉睫,赫奇帕奇魁地奇队仿佛被卷入一台由科拉驱动的、永不停止的魁地奇绞肉机。
每天四点半,会啄人耳朵的魔法闹钟会准时将科拉从短暂的、充满战术图碎片的浅眠中惊起。
冷水咒劈头盖脸砸下,带来几秒刺骨的清醒。
她起身,灌下比魔药还苦的,添加了大量提神魔药的浓咖啡,如同奔赴战场般冲出寝室。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寒气刺骨。
队员们的腿和背上都绑着与体重匹配但令人痛苦的沙袋,在同样绑着沙袋的科拉带领下,进行低空、高强度的折返飞行。
科拉握紧扫帚拧身回望,寒雾割面。
紧跟着她的两人看起来状态都不是很好:
埃罗尔(魁地奇招新首个测试者)如溺水者紧攥扫帚,指节惨白,每一次爬升都带出压抑呜咽;
埃文(新守门员)庞大的身躯在低空剧烈颤抖,每一次折返都似濒死巨兽的悲鸣。
冰冷的晨光勾勒出他们与沙袋、扫帚搏斗的剪影,喘息凝成白霜,坠落如碎裂的星。
科拉速度不减,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极限。
昏暗天光下,一群绑着沙袋的身影在低空痛苦挣扎,如同受刑的鸟群,被名为“团队意志”的锁链牵引,一次次撞向体能的绝壁。
科拉嘶哑的指令是唯一的号角:
“再来——!”
不过能让他们鼓足劲往前的原因除了老队员不忍心辜负科拉的心血,新队员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这个球场上从不止他们一个队伍。
每一个早晨,当赫奇帕奇的队员们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肩头勒着沉重的沙袋,在科拉嘶哑却不容置疑的催促下,跌跌撞撞地来到魁地奇球场时。
迎接他们的,从来不是空旷和寂静。
格兰芬多队永远比他们早到。
无论科拉把集合时间提前到多早——五点、四点半,甚至有一次是惨无人道的四点。
当他们跌跌撞撞地踏入被晨露打湿的球场边缘,总会看到3号球场属于早已热气蒸腾,喧嚣鼎沸。
集合时间一次次提前,黑暗与寒冷层层加码,可那道无形的起跑线,似乎永远被格兰芬多踩在脚下。
那份沉重的无力感像冰水灌顶,让赫奇帕奇的队员们清醒万分。
这种被“永远领先一步”的羞辱感,成了最烈性的燃料。
是的,他们这些天确实很苦。
沙袋勒进皮肉,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灼痛的肺叶,肌肉在尖叫,骨头在呻吟。
凌晨的寒意刺入骨髓,眼皮重如铅块。崩溃的念头无数次在酸软的四肢和眩晕的大脑里闪过。
可当他们踏入球场看见那些在空中乱飞的红黄相间校袍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和被彻底激起的、属于獾的倔强,猛地冲垮了所有叫苦的冲动。
极致的疲惫让他们几乎失去表情,眼神空洞。
他们沉默地、机械却无比倔强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仿佛将自己变成了一架设定好“坚持”程序的机器。
汗水浸透的袍子贴在身上,勾勒出因过度消耗而单薄的身形,却没有丝毫摇晃。
科拉没看见,但她能感觉到,每一天都能感觉到。
身后传来的喘息声依旧沉重,但队伍却更加整齐,还有更加有力的扫帚破空声,以及一种无声的、却比任何呐喊都更震撼人心的凝聚力。
他们一起起飞,加速,升空。
不再仅仅是被队长的意志驱赶。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向那片永远领先一步的“阳光领地”发起的冲锋。
摒弃格兰芬多的独斗,不取斯莱特林的权谋,唯循赫奇帕奇同心之道。
向对手、也向自己证明:可以在阴影里负重前行,但绝不会在对手倒下之前,自己先倒下!
每个人都在这座名为“训练赛”的熔炉里被反复淬锻,疲惫刻骨,伤痕遍体。
但无可否认,一种由高压熔铸而成、带着铁与血气息的意志锁链,已在众人间悄然锻成。
只为周末那场,赌上一切也要赢下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