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过境留下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中格外清晰。
虽然那支幽冥军队消失了,但峡谷里那股子阴寒劲儿非但没散,反而因为没了动静,显得更瘆人了,冻得人骨头缝都发疼。
“得赶紧过这峡谷。”
解语臣第一个撑着膝盖站起来,脸色还白着,但语气已经找回了平日里的沉稳。
“这鬼地方不能多待。”
大家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银狼紧贴着安逸的腿侧,冰蓝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在提醒众人保持警觉。
等终于踩到峡谷边缘的实地,抬眼一看,心又凉了半截。
这峡谷宽得离谱,对岸完全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根本瞅不清。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冰渊,丝丝缕缕的白色寒雾从底下往上冒。横在两岸之间的,只有一条看着就年久失修的破悬索桥。
几根粗大的黑铁锁链勉强算是桥骨架,上头铺的木板早就烂得发黑,东缺一块西少一截,露出底下让人眼晕的虚空。
锁链和残存木板上全都结满了滑不溜秋的坚冰。
整座桥在从深渊吹上来的阴风里微微晃荡,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感觉下一秒就能散架给你看。
“我滴个亲娘诶……”
胖子瞅着那桥,脸都皱成了苦瓜。
“这玩意儿是给人走的?怕不是给刚才那帮阴兵兄弟专用的吧?活人上去还不直接变空中飞人?”
银狼走到桥头,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冰冷的锁链,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显然对这座桥的危险性有着本能的认知。
“没别的路。”
张麒麟走到桥头,伸手拽了拽那冰冷的锁链,又用脚尖试探地点了点靠近崖边的一小块桥面。
“嘎吱——哗啦!”
冰碴子和碎木头应声落下,掉进深渊,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张麒麟观察片刻,回头言简意赅:
“铁链还成,板子不行,一次最多两人,动作快,落脚轻。”
他率先示范。
只见他身形一提,轻飘飘地就上了桥,压根不挑那些看着完好的木板,脚尖精准地点在锁链和某些看着还算结实的结构点上,几个起落,人就已经在桥中间了,身影在幽暗的光线和寒雾里显得有些模糊。
他稳住下盘,朝对面打了个手势。
“该我了。”
黑瞎子咧嘴冲安逸笑了笑,又对无邪和胖子扬了扬下巴。
“你们看好了!”
他有样学样,动作也是又快又稳,几下就窜到了桥中央,跟张麒麟一前一后,像两颗钉子似的,好歹让这破桥看着稳当了点。
“安逸,你跟紧。”
解语臣安排道,眼神里带着提醒。
“集中精神,别看下面。”
安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走到桥头。他能感觉到身后众人的目光,尤其是无邪和胖子担忧的眼神。
他默默调动起体内那股属于九尾魅狐血脉的力量,那种轻盈和身体协调性此刻显得尤为宝贵。
银狼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安逸的手,似乎在给他打气,随后它轻盈地一跃,竟也踏上了悬索桥。
它没有选择危险的木板,而是直接走在粗大的铁链上,锋利的爪子牢牢扣住冰面,每一步都稳如磐石,展现出惊人的平衡能力。
安逸看着银狼稳健的背影,心中稍安。
他学着前面两人的样子,眼睛一闭一睁,强迫自己忽略脚下那令人腿软的深渊,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可靠的落点上。
提气,迈步。
他的动作不如张麒麟和黑瞎子那样举重若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
血脉提升带来的良好平衡感让他像只踏雪无痕的灵狐,在残破摇晃的桥面上快速移动。
中途他甚至有余力回头,对紧跟在他后面上桥,脸色发白的无邪递去一个“稳住,我们能行”的眼神。
无邪接收到他的鼓励,深吸一口气,也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桥面。
轮到胖子时最是惊心动魄。
他这体重一上去,整个桥身都跟着剧烈晃荡起来,碎冰和木屑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弥陀佛……三清祖师……耶稣基督……不管哪路神仙保佑保佑胖爷我啊……”
他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一点点往前蹭,每一步都让人捏把汗。
解语臣和他手下也依次屏息凝神,快速通过。
最后轮到阿宁和她的副手,那副手早就被连番惊吓和寒冷折磨得体力透支,精神濒临崩溃。
他颤巍巍地踏上摇晃的桥面,阴风一吹,他下意识地就朝脚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瞬间的天旋地转让他脚下一软,恰好踩中一块看着没事,内里早就烂透了的木板!
“咔嚓——!”
木板毫无征兆地碎裂!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峡谷的寂静!
那副手整个人瞬间失重,猛地向下栽去!他双手绝望地在空中乱抓,却只碰到了阿宁下意识伸出,终究慢了一步的手臂指尖!
银狼在对面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身体微微前倾,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随时准备冲回去救援。
“”不——!!”
阿宁眼睁睁看着同伴的身影被下方翻滚的寒雾瞬间吞没,那声绝望的惨叫在峡谷中碰撞出层层回音,最终归于死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宁僵在原地,面无人色,嘴唇哆嗦得说不出一个字,眼中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悲凉。
她死死抓住身旁冰冷刺骨的铁链,指关节绷得发白,过了好几秒,才咬着牙,独自一人,以更谨慎的速度,踉跄着向对岸挪动。
所有人都成功抵达了对岸,除了那个永远留在深渊里的身影。
对岸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广场,地面铺着巨大的黑色石板,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映出他们一群人的狼狈。
银狼一踏上实地,立刻警觉地环顾四周,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探查这里潜藏的危险。
广场空旷得让人心慌,只在极远的地方,能隐约看到一个无比庞大的轮廓阴影。而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压迫感,比在峡谷对面时,何止强烈了十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看那是什么?”
无邪望着广场尽头,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发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广场的尽头,是一座高高垒起的如同祭坛般的石台。
石台之上,赫然静卧着一具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青铜棺椁!
那棺椁通体呈现一种幽深的黑色,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青铜器都要巨大数倍,棺身上缠绕着无数根粗壮无比,同样漆黑的巨大锁链,如同一条条蛰伏的巨蟒,将棺椁死死捆缚在原地。
锁链上刻满了密密麻麻、与青铜门上一脉相承却又更加繁复诡异的符文,正散发着使人灵魂颤栗的不祥气息。
棺椁的四周,散落着堆积如山的白骨和尚未完全腐朽的尸骸,层层叠叠,年代不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无数惨烈献祭与恐怖过往。
万奴王棺!
他们历经九死一生,终于抵达了这地狱之行的终点,也站在了所有危险与终极秘密的暴风眼中心!